《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是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创作的一部回忆录。作者是著名的小说家,诗人,剧作家和传记作家。代表作有《象棋的故事》、《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人类群星闪耀时》、《昨日的世界》等等作品。
评论:我在青年时代,就读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部小说的深情和忧郁的气质,令人至今难忘。《象棋的故事》听好朋友张洪刚反复说过,但是没有读,或者读了但印象不深。这两本书都应该好好读读。
茨威格认为,一战和二战的时代,所发生的种种事件,灾难和考验,都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他们这代人遭遇了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命运磨难,作者作为奥地利人、犹太人、作家和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最有资格对这段历史进行记录和评说。且作者站在地震的中心地带,这种震荡三次毁灭了作家的家园和生活,因为无家可归,作者获得了一种新的意义上的自由;因为一无所有,而无所羁绊。从而能够公正而不抱偏见的如实描绘已经发生的历史。
作者的这种认识是伟大的和难能可贵的。很多经历了惨痛历史的人其实很难公正、如实地记录历史的。他们往往会被仇恨和主观感受所绑架,对历史惨剧的描述和对其成因的分析,往往掺杂了个人的主观感受,从而偏离了客观真相。而茨威格却做到了,从而成就了这本书的经典地位。
作者出生在哈布斯堡王朝,在维也纳长大,读过维也纳大学和柏林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学位,作者学哲学不是因为对哲学这门学科感兴趣,而是因为可以不用上课,省下更多的时间从事文学创作,作者成功了,他既拿到了学位,也在文学上取得了不菲的成就。作者的这种具有传奇色彩的异乎寻常的操作,除了得益于他的聪慧和文学上的天才,也与欧洲大学教育的开放和自由分不开的。
作者用母语德语写作,也翻译外国的作品,尤其是法国的作品,跟成千上万的读者成为朋友。但他的书却被母语国家德国和奥地利付之一炬。他失去了祖国,在世界各地流亡。他所经历的半个世纪的变迁远远超过此前十代人的经历。
我的生活也差不多,还没有开始写作,就被母语国家上了黑名单,不能出任何书籍。2006年曾想在成都民族出版社出一本散文,跟编辑部都谈好了出版的条件,不料此后就没有了音信。还没出生就被封杀。以后就只能在香港和美国出书。这是多么荒诞的事!
茨威格生活在一个犹太富商的家庭,祖辈和父辈终其一生只过一种生活,没有大起大落,没有震荡和危险,节奏平稳宁静,时间的波浪将他们从摇篮带到坟墓,他们一生住在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甚至一栋房子里,外面世界发生的一切只存在于报纸上面,不会碰触到他们的家门。于是作者感慨:我们这代今天六十岁的人,还有几天可活的这代人,我们什么没见过?什么罪没遭过?什么没有经历过?所有可以想到的灾难,我们都一一品尝,而且根本没有尽头。我本人就经历过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两次战争,战前我曾目睹过个人自由的最高形式,接着又看了百年来它所经历的最低形态。我曾受到过称颂,又遭到贬低。我曾自由,又失去自由。我曾富有,然后贫穷。“世界末日”那副画中的苍白马匹,全部闯入并横扫我的生活:革命、饥荒、货币贬值、恐怖、瘟疫、流亡。我亲眼目睹了群众性思潮的产生和蔓延,意大利的法西斯主义,德国的国家社会主义和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主义,尤其那瘟疫般的国家社会主义,毒害了我们欧洲的文化之花。我成了手无寸铁的见证人,面对人类不可想象的倒退无能为力。人类以反人类的教条有意识、有计划地倒退到早已被遗忘的野蛮状态。这使我们在几百年之后又见到了不宣而战的战争、集中营、严刑、抢劫和对无抵抗能力的城市的轰炸。这一切,我们的前五十代人都未曾见过,也但愿我们的后人再也不会容忍这些。我目睹了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倒退了一千年的道德。矛盾的是,就是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在科技和智力方面取得了未曾预料的飞跃,猛地超越了过去几百万年的所有成就,人类用飞机征服了太空,人类的语言在一秒钟内就能传遍整个地球,人类因此征服了空间距离,原子的裂变,对最凶险的疾病的战胜,人类几乎每天都在实现人类昨天无法实现的事情。在此之前,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还从未露出如此狰狞的面目,也从未做出如此令人惊叹的伟业。
作者留恋岁月静好的旧欧洲的和平生活,感叹人心的沦丧、道德的堕落和科技的日新月异人类智力的飞跃几乎同时发生。在时代的大变革面前无所适从。作者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历史的逻辑,你有你的计划,但造物自有计划。
我出生于大饥馑刚刚过去的六十年代初期,童年时完整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大浩劫——文化大革命,读了五年小学,二年初中和二年高中,小学只学会了拼音和乘法口诀,初中学了几千个字,养成了爱读书的习惯,高中学习了基本的文史知识,然后就进入新时代,教书,在政府机关当临时工,当律师,一直到出国,从事商业写作。我的大学主要靠自学,当然也在中国政法大学上过2年的民商法在职研究生课,在中国人民大学网络学院读了汉语言文学本科课程。我的一生是一个从底层贫寒少年一步步步入正常人类生活的过程,而茨威格是从一个富家子弟,受过良好教育的天才作家到遭受时代毁灭,这样一个悲惨过程。
由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同步性,我们时时刻刻都难以脱身。如果上海的房子遭到轰炸,在伤员没有抬出房屋之前,我们在欧洲的家里就已经知道了。发生在几千海里之外的事情很快就能印成图片生动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没有什么可以抵挡这种不断地沟通和介入,没有一块土地的人们可以逃遁,人们买不到安宁,命运之神每时每刻随时随地抓住我们,把我们拽到它永不知足的戏弄中去。
人们必须不断地服从国家意志,甘愿充当最愚蠢的政治牺牲品,适应最离奇的变化,一个人的命运永远与人类整体的命运相连,尽管他极力反抗,共同的命运还是把他拉扯进去,不容抗拒。
一个彻底经历了这个时代的人,---或者更加确切地说,一个被驱逐、被驱赶的人,我们没有什么喘息的机会——比他们的任何祖先都具有更多的阅历。
从二〇〇八年开始,特别是二〇一二年之后,我作为一个海外流亡者,其命运就和国家高层政治的脉搏跳动在一起,国家的每一次政策调整,风云变幻,都深刻地影响着我的生活。到了2020年之后,又跟中美关系的发展变化扯上了关系。成了大国博弈的牺牲品。正所谓: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却要关心你。
我们这代人彻底学会不去缅怀业已失去的东西,在一个人的生活中被忘却的一切,实际上早已被他的内在直觉判定,它必须被忘却,只有自己想保留的一切,才要求为他人所保留下来。因此,你们替我说吧,替我选择吧,我的记忆!在我的生命遁入黑暗之前,至少把它照亮一回!
茨威格的这段话暗示,他将在写完这本书后自杀。这位天才作家的死令人痛惜。1942年,距离二战胜利,欧洲新生还有3年,他怎么就等不到了呢?唯一的解释是,作者认为自己的精神家园——欧洲,已经被毁灭,他只能在书中将她保留一回。然后,自己遁入黑暗,让后来的人们铭记,曾经存在这样的一个欧洲,一个和平、自由、充满阳光和希望欧洲曾经存在过。在茨威格的书中,欧洲就像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向后来的人们诉说:记住我吧,永远记住我,记住我曾经这样存在过。一个欧洲人曾经用生命的余光照亮过我。他用他的死彰显我曾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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