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孙鹏航先生
昨天收到一个惊心的消息,朋友大宝在网上告诉我,孙老走了。我傻傻地问:去了哪里?大宝说:去世了。
怎么会呢?一个月之前,孙鹏航老先生还在网上跟我讨论他出 第四本书的事,我还邀请他来美国看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消息很快得到了证实,孙老的小朋友,上海的马天林律师也上 线来对我说,孙老脑血栓发作去世,昨天已经火化了。 接着,网上出现了平度一中王铭章老师的悼念文章《鹏航,你 走好!》。
认识孙老师没有几年,孙老在家乡的文坛上大放异彩也没有几 年。 记得那年我还在青岛做律师,家乡小城的一个同事马天林律师 突然加入了民革,他的介绍人就是孙鹏航先生。我知道民革虽然是花瓶党,但是入党却比共产党还严格,在历史上跟国民党有点渊源的人才有资格加入,小马律师三代赤贫,跟前朝八竿子打不着。我对这个介绍人产生了兴趣,后来小马带我见了他一次,竟是个苍颜老人,在青岛路开诊行医。老先生自己跟国民党的关系就是作为解放军士兵参与了对国军的最后一战——浙东江山一岛战役。后来孙先生随军入川,继而退役去了北大荒,差点把命丢在那里。再后来,回到家乡行医,成了一个悬壶济世的当地名医。
2005年上海的网友小乔来青岛玩,我陪她去了康有为故居, 在故居旁边的一个小书店里居然发现了孙老的一本书《逝去的岁月——胶东的老故事》。一睹之余,大为感喟。我一次买了好几本馈赠朋友。在这本书里,孙先生用俚语乡音抒写故土乡俗、地理 人文、草木鸟兽、童年趣事,有贫家过年的温馨,有富人吝啬的笑 谈,有江湖豪客的传奇,也有革命志士的义举。他用温和的笔触, 质朴的语言描绘了一副故乡的历史画卷,让离开故土的游子们穿透岁月的烟尘,回望灵魂的家园。让我读了以后感到安慰、温暖与力量,让我想起童年时候的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皎洁的满月和神秘的星空,以及小花与小草,远山与森林,浩浩流过的长河和它的烟波,一碧万里的田野和荡漾的麦香。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呼唤着我的生命,提升着我的生命,帮助我保持生命中最质朴的那些东西。
孙老师的这本书让我们成了忘年之交,我每次回平度小城都会 去看看他,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吃顿饭,侃侃大山。小城文人不多,一中的王铭章老师、文联的李振波、报社的陈颍、组织部的张宗广,都是酷爱书香,喜欢弄墨的清雅之士,一壶清茶,几杯淡酒,大家纵论时政、横议历史、臧否人物,有一次谈到时下的权贵私有化浪潮,孙老师感慨地说:当年劫掠民财,化私为公,搞什么社会主义改造,有点产业的小地主都成了贱民。现在又明抢暗分, 巧取豪夺,化公为私,美其名曰股份制改造,侵吞了公众财富的大款们摇身一变又成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做了统治阶级。真不知道党国的这部历史将来怎么写?!
这个话题已经超越了边界,几个在体制内吃饭的文友都缄默无言,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孙先生风骨健朗,思想前卫,对时弊时有讥讽,提到民革总是以“我们那个花瓶党”开谈。他经常从我这里借读一些境外出版的书刊,特别喜欢《最后的贵族》、《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等书, 也很关心这些作者们的情况。我告诉他这些书的作者大都在大陆, 但是他们的著作只能在港台出版。他感慨地说,此生休矣,等不到自由言论的那一天了。
有段时间,他关注起国际笔会的情况,向我询问入会需要些什么条件,我说如果您想参加的话,我可以做介绍人。他沉思良久, 说:还是算了吧,风烛残年,何必让人家再找麻烦!
前些日子,他在网上找我,说是又有书籍要出版。得知我已人在美国,老人语调苍凉。我劝他想开一些,现在出国方便,可以来美国看看,他惨然一笑说,我去日无多,已经走不动了。 想不到竟一语成谶!
孙老一定是带着满腹的遗恨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有好多的事情 没有做完,好多心愿没有完成,他希望看到的那个自由民主的中国还没有实现。 孙老撒手西去,大宝让我写点东西。人在病中,悲痛怅惘中胡乱写下如下文字:
孙老鹏航,
驾鹤西翔。
事业未竟,
催我心伤。
少年家贫,
甘苦备尝。
柴扉青襟,
膏粱书香。
青年从军,
挥血海疆。
入川学医,
铁戈金马。
中年受难,
流放蛮荒。
九死一生,
北雁南望。
晚年行医,
再造辉煌。
悬壶济世,
名动四方。
念我孙老,
风骨健朗;
四卷美文,
雅俗共赏。
想我孙老,
彩笔俊爽;
池塘春草,
文坛生光。
小子何幸,
得识魁星;
未料数载,
哲人天丧。
文星坠兮,
麟逝凰翔。
天涯同悼,
呜呼尚飨!
2010年4月25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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