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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母爱如海
67 0 2023-11-03
                 

 

  这是东莱市中级法院的一座靓丽高耸的办公大楼,蓝天下国旗飘扬,大楼正面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国徽,鲜艳端方,熠熠生辉。

  法院大门口,威严的法警在执勤,认真检查当事人和律师们的证件,人们签名登记之后,鱼贯而入。三三两两的法官、律师、当事人互相交谈或者争执着,从法院出来。

  伸缩大门偶然会全部打开,法院的豪华轿车或者警车会进进出出。

  法院大门口靠近马路的地方,一个戴着蓝头巾、衣着褴褛的农村妇女席地而坐,面前铺着一块肮脏的白布,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冤”字。下面是一行黑体毛笔字:少年判死刑,养母诉奇冤;当代小白菜,跪求见青天!

  这个妇女身着状衣,身边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装着各种申诉材料。正前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搪瓷茶缸子,里面放着一些零钱,有钢镚,也有一元两元的纸币,不断有人走过来,弯腰向茶缸里放一点零钱,叹息一声走开。每当有人施舍,妇女就磕头如鸡叨米,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一些感谢的话。

  成达和茜雪从法院大门走出来,成达的目光落在这个妇女身上,成达正要走过去,茜雪拉住他。

  茜雪道:“肯定是访民,我去给她点钱。您去开车,咱们今天还得赶回泰海市。

  茜雪从包里找出一些零钱来,大概有几十元,放在茶缸里。妇女感动得又要磕头,成达跟着过来,拦住妇女。

  茜雪悄声对成达说:“半个月前我来立案,就发现了她在这里申冤,据说是为养子的错案。“

  上访妇女打量着两个衣着鲜亮的律师,浑浊的眼神突然放出光彩来。

  成达蹲下,亲切地看着她,指着她面前的白布:“老人家,您有什么冤情要向法院申诉?“

  妇女扯下头上的头巾,成达发现她的年龄其实并不大,跟自己差不多,只是满脸愁容,显得苍老了许多。

  成达不好意思地说:“应该叫您一声大姐吧。您怎么在门口告状,不到信访室去?”

  这个叫王缇英的妇女说:“他们不让我进去。”

  成达:“能给我看看材料吗?”

  王缇英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大捆材料来,有打印的,有手写的,皱皱巴巴,言辞粗鄙,用语夸张,一看就是乡下的“赤脚律师”写的。成达一边翻看,眉头不觉皱起来。

  王缇英:“你们是律师?能管我的案子?”

  茜雪:“阿姨,我们是外地的,来这里办案。您咋看出我们是律师呢?”

  王缇英狡黠地笑了笑:“我上访了十年,什么人没见过?法官绕着我走,警察轰我走,干部们躲着走,偶尔有个律师过问一下,用不了几天就打了退堂鼓。我儿子的案子,遇不到包青天怕是没指望了。”

  这时三三两两围过几个人来,有的是访民,有的是到法院打官司的当事人,也有过路的行人。有个光头说:“包青天是戏里的人物,你到法院来找包青天,岂不是缘木求鱼?”

  王缇英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成达却递给王缇英一张名片,说:“大姐,如果你儿子真是未成年人,判死刑肯定是错误的,错案就得改判。但是您的这些上访材料写得不规范,没有抓住要点。这样上访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如果您信得过我,有时间到泰海来找我,我免费替你申诉。”

  刚才说怪话的那个光头道:“律师免费给你打官司?这事新鲜,怕不是没案子做,骗老太太玩得吧。”

  茜雪生了气,瞪了光头一眼:“你怎么说话的?谁没案子做?谁骗老太太?就在刚才,我们成律师还打赢了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呢。你进去问问法官,看看法院的公告栏,那个被告人是不是当庭释放了?”

  光头狐疑地从王缇英手里要过名片看了看:“您就是成达,成律师?”

  成达抬起头:“你认识我?”

  光头越发惊诧:“掖城南关镇村书记王恩鹏的案子是您办的?”

  成达想了想,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一审是北京的律师办的,再审是我代理的,怎么了?”

  光头上前紧紧握住成达的手:“恩人啊!今天真是幸运,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您!我是王恩鹏的外甥,我舅舅的案子就是因我而起,我舅舅无罪,我也获释了。这不,头还光着呢。”

  茜雪问成达:“他也是您的当事人?”

  成达:“应该不是。我代理的是南关镇下马村书记、村长以及其他村民共计13人的一起妨碍公务案。我对这个人没印象。”

  光头道:“我叫张鹏,在我舅舅的厂子里跑销售,跟潍坊一家企业发生经济纠纷,当地警方非法插手,到我厂非法抓人,跟村民发生冲突,结果舅舅等13人也被以妨碍公务罪逮捕判刑,后来舅舅请了个大律师,申诉到省高院,改判无罪,我也跟着沾光,获得释放。这个大律师就是成律师啊。”

  张鹏又对王缇英说:大姐,你请成律师帮你吧,他可是大律师,有本事!北京的律师都打输了的案子在他手里生生翻过了过来。

  王缇英眼里透出热望:“成大律师,求您帮我儿子伸冤,我们冤枉啊!”说着又要下跪。成达赶紧扶住。

  王缇英又道:“可是泰海太远了,我几天才能走到?我到省城上访了十年,走了十年,如今走不动了啊。”

  成达让茜雪给了王缇英500元钱:“这是您的车费和吃饭的费用,您可以坐车去。到了泰海我给您安排食宿。”

  王缇英感动得涕泪滂沱:“你们真是活菩萨啊。”

  茜雪拉着王缇英的手说:“阿姨,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先走了。您到了泰海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打电话,我去接您。”

  王缇英颤动着说不出话来,满眼含泪,双手作揖。

  两人正要辞别,王缇英又拿出一个笔记本来,对成达说:“这是这些年我记的关于我儿子的事,从他被抓开始,每天都记着,一直到今天。我家里还有半麻袋本子。你们看看有用不?”

  成达翻看了一下,道:“这对我们了解案情太有用处了。谢谢您!”

  两人跟一众人告别,驱车离开。

  王缇英、张鹏等人依依不舍。

                                               二

  车辆川流不息。成达和茜雪的车在车流中前行。

  茜雪开着车,说:“您又添了一件法律援助案子。这个案子是外地的,市律师协会不会算我们的援助任务。我们还得自己掏钱。”

  成达闭目养神:“谁让我们是律师呢。”

  茜雪埋怨道:“律师哪有都像您这样的?我们每年这样从街头捡来的案子总有十几件吧。从来不被承认是法律援助,律师协会安排的还要照做不误。律师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看法呢。”

  成达依旧闭着眼,慢慢说:“以后这种案子,让我一个人来做吧。”

  茜雪看了他一眼:“您哪里做得过来呢。”

  成达睁开眼:“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茜雪:“这种案子满大街都是,我们管得过来吗?”

  成达又闭上眼:“孔子说,为善事以眼见为边界,看见了不管,心里总过意不去。”

  茜雪苦笑道:“如今这个世道,只有您还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师傅,像您这样早早出了名的大律师,谁不是身价千万?可您老人家至今还在租房子住,说出去谁敢信?”

                                            三

  成达在看王缇英的日记。凌波端着一杯咖啡进来。

  凌波:“又熬夜?明天不是还要上庭吗?”

  成达接过咖啡,眼睛没有离开那个破烂本子。

  凌波好奇地:“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成达:“你快睡吧,不用管我。”

  凌波凑过来:“谁的日记?”

  成达放下日记,端起咖啡喝了一点提神。道:“你也看看吧。古有缇萦上书救父,让皇帝废除了不人道的肉刑;今有王缇英跋涉十万里,上访十年救养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感动上苍。如果不怕伤心,你读过会觉得是个很好的文学素材呢。”

  凌波拿起日记翻了翻,又放下日记:“我还是算了吧。自己的心还伤得不够?我可经不起这许多的人间苦难。”

  成达:“除了苦难,还有大爱。这位日记的作者,年龄比我大不了几岁,看上去却要老二十岁,她十年来从东莱到省城,穿越胶东半岛150多次,行程十万公里,大多数时候买不起车票,徒步行走,只为每月一次能在二监见到她服刑的养子。她还在东莱市中级法院和省高级法院之间来往申诉,多达132次。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位农村妇女本来不识字,告状十年,居然写了70余万字的日记,三十多本呢。她还把申诉材料装订成册,按照年份编号,也有几十公斤。她每天用一个帆布包背着这些上访材料,春秋冬夏,风餐露宿,跋涉在上访路上。如果不是亲闻亲见,你敢相信天下还有这么伟大的母爱,这么英勇的传奇故事吗?”

  凌波被感动了,又拿起日记:“什么样的冤情让一个养母如此舍命?”

  成达把另外一些日记本也推给凌波:“看看这个真实的人间悲喜剧吧。也许我们正在经历巴尔扎克的时代。在文学的视野里,悲剧、喜剧都是生活,也都是美学。精神世界的那点幽怨、涕泣,跟现实世界的血泪相比,实在不足道也。跟这些不幸的人相比,我们或许还要感恩生活呢。”

  凌波一页一页翻看日记,喃喃道:“我虽然没有经历如此奇祸剧痛,但是我的悲哀却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敢于直面剧痛的人,至少还抱着希望。我呢?我的伤痛就像被一层层的薄膜密密覆盖,深埋在记忆的背后,不敢触碰。岁岁年年,由薄而厚,凝结成板。我只能靠遗忘来隔离自己跟真实世界的联系。”

                                                   四

  日记本的开首写道:我叫王缇英,芝罘区王家岭村人。16年前我在铁路边捡了两个孩子。不想这俩孩子如此苦命,女孩七岁的时候遭歹人奸杀,男孩16岁杀入入狱,被判了死刑。为了救孩子,我探监、上访,走了十万多公里路……..

  王缇英骑着三轮车沿着一条乡村土路由远而近。土路由南向北,穿过铁路涵洞。

  三轮车上已经空了,只有原来装农副产品的几条麻袋。两个竹筐和卖东西的秤、托盘之类,车上一床棉被,被上躺着一个病病歪歪的男人。

  一列火车隆隆响着从涵洞上方通过,王缇英把三轮车停在涵洞前,等待着火车完全通过。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和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衣着褴褛,满脸灰尘,龟缩在涵洞里,隆隆驶过的火车显然把他俩吓坏了,女孩嘤嘤哭泣起来,男孩紧闭着嘴唇,蹦出一句:珍妮别怕,火车过去就好了。

  三轮车的灯光照着两个孩子,王缇英只看见他俩的眼白和牙齿闪着白光,显然,这两个孩子是扒火车的流浪儿。

  王缇英走过来,打量着两个孩子,哥哥把妹妹掩藏在身后,瞪着小兽一样惊恐的目光。

  王缇英弯下腰:“别害怕,孩子,我不是坏人。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回家?”

  男孩紧张地看着王缇英,嘴紧闭着,不肯说话。

  女孩眼睛看着王缇英手里拿着的面包,咽了一口口水。

  王缇英把面包递给女孩,又把一瓶矿泉水给了男孩:“饿了吧?快吃吧。吃完快回家,这么晚不回家,爸妈该担心了。”

  女孩显然饿坏了,大口吃面包。王缇英又给了男孩一块面包。两个孩子狼吞虎咽。

  王缇英:“天快黑了,这涵洞晚上潮湿,吃完快回家吧。”

  男孩仍然不说话,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一口外地口音:“我们没家了,爸妈都死了。”

  王缇英惊讶道:“你们俩是哪里人?怎么到了这里?”

  男孩突然起身,拉着女孩就走。

  女孩哭着喊:“哥哥,我还饿。”

  王缇英拦住他们,从三轮车上拿来一盒饼干,一块锅巴和两瓶矿泉水,递给这兄妹俩。

  王缇英叹口气:“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车上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喊道:“天都黑透了,你还在忙活啥?”

  王缇英:“这就走。”

  王缇英走向自己的三轮车,一步三回头,看着这两个孩子站在原地没动。

  王缇英把车开过来,坐在车上道:“你们俩去哪里?我开车送送你们?”

  女孩:“我们没地方去。”

  王缇英:“要不,跟我到村里去?我家住在前面的村子里。这里晚上不安全,狐狸、獾、还有蛇、老鼠都会出来的。你们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过夜呀。”

  女孩刚要张嘴,被男孩拦住,拉到身后。

  王缇英摇摇头,发动马达,慢慢开车从他们身边过去。

  开出一百米左右,王缇英又把车停住,转回头去跟男人说:老头子,涵洞里有两个孩子,天都黑了,怪可怜的。要不咱接回家住两天?

  男人有气无力地道:“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再添两张嘴?”

  王缇英生气地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谁过日子没有个七灾八难?刚才听那女娃说,他们的爹妈都死了,他们是孤儿,正好咱们没孩子。我看着他们挺顺眼的,就当自己孩子养着,如果不巧被人家认回去,就当做了善事。对你的病来说,也算积德,不比烧香拜佛强?”

  男人憋了半天,嗡声嗡气道:“这个家我是个废人,你做主吧。”

  见男人松了口,王缇英又把车倒回去,下车。对男孩说:“孩子,我叫王缇英,就在前面村子里住。我和俺男人没孩子,今天遇见你们也是缘分。你们俩愿不愿意跟我们过?”

  男孩听了此话,迅速爬上车去,看了看车上的男人,跳下车来,好像已经验证了王缇英的话为真。反问:“您真得愿意收养我们俩?”

  王缇英:“你看你这孩子,俺王缇英从来没说过瞎话,还会骗你小孩子?”

  男孩依旧警惕地问:“你们真是前村的?”

  王缇英:“真的。我和男人农闲的时候做点小买卖,男人有病,所以我当家,收养你们他也同意了。”

  男孩扑通跪下,又拉妹妹也跪下。

  男孩:“我有两个条件,您能答应吗?”

  王缇英:“还有条件?什么条件?”

  男孩:“第一不要卖了我妹妹;第二、不要打断我的腿,让我去讨钱。”

  王缇英:“你这孩子,俺咋能做那种没人味的事?”

  男孩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娘,我叫托尼,妹妹叫珍妮,您以后就是我们的亲娘,谢谢您收养我们。”

  王缇英抱着两个孩子道:“我没有生育,最喜欢孩子,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孩子,老天爷开眼了,送我一对儿女,我今后会把你们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

  两个孩子也哭成一团。王缇英高兴地流下眼泪:“好孩子,快起来,咱们回家!”

  王缇英把两个孩子抱上车,开车赶路。

  当晚,王缇英给两个孩子换了衣服,洗了澡,又做了一桌子饭菜,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王缇英看着两个孩子吃得香甜,高兴得又笑又哭。

  男孩吃完一碗面条,显然没吃饱,又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王缇英把自己的那碗饭推给他:“吃吧,吃吧。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长得高。”

  男孩风卷残云又吃完了这碗面,王缇英只好把丈夫没吃的那碗面又给了男孩:半大小子笸箩猪,正是能吃的时候,不够我给你再下面。

  男孩吃完第三碗面的时候,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王缇英:“这孩子,怎么又哭起来了?我这就给你下面去。”

  男孩跪下,又给王缇英磕头,边磕头边发誓:“娘,您是好人,我明天就帮您干活,我什么都会干!我长大要挣很多很多钱,我要给您和爹养老送终。”

  王缇英哭得泪眼婆娑:“这孩子,说话尽往人心窝里送。好孩子,咱们以后就是一家子的亲人。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啊。本来今天你爹病了,我不想去赶集。东临做生意的张姨来找我,说最近大集上货下得快,我也就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又耽误了时辰,正好碰上你们。这不是缘分嘛。”

  两个孩子也跟着哭。

  王缇英:“光顾得高兴了,忘了问你们哪里人,姓什么,几岁了?”

  女孩道:“哥哥叫托尼,10岁,我叫珍妮,7岁。我们家在山里住,爸爸妈妈翻车摔山沟里死了。”

  男孩托尼说:“娘,我们的爸妈生了我们,却不能养我们,我兄妹俩以后就跟您姓王吧。”

  王缇英:“跟我姓?也好,反正我和你爹都姓王。明天我去给你们报户口,就叫王托尼,王珍妮。嗯,托尼,珍妮,名字好听,有文化,像是洋娃娃的名。你们爸妈是干嘛的呢?”

  托尼:“爸爸曾说过,他们原来住在城里,我出生的前一年,他和妈妈搬到了山里。种地,种草药,养鸡养猪。我们从小就住在山里,那里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我和妹妹都没上过学,我爸妈教我们认字。”

  王缇英:“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们,都属什么的?

  托尼:“妈妈说,我属马,妹妹属狗。我的生日是十月初二,妹妹是七月二十三。“

  王缇英掐着指头算了算:“我明白了,你是1990年出生,你妹妹是1993年出生。”

  两个孩子点点头。

  王缇英:“你爸爸妈妈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要从城里搬到山里住呢?”

  托尼和珍妮都摇头。

  王缇英:“你们家有没有亲戚?”

  托尼:“妈妈活着的时候,曾经给我一张照片,我拿给您看。

  托尼从行李中取出一本识字课本,送书里翻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两个女大学生在教学楼前的合影。”

  托尼指着一个左边留着辫子的说:“这是我妈妈。”

  又指着个子稍高一点,明眉皓齿的一个女学生说:“这个是我姨,我妈说她家在东莱,她是妈妈的同学。妈妈说我长大了,可以带着妹妹找她。妈妈爸爸死后,我和妹妹没亲戚可以投靠,就扒火车来到了这里。”

  王缇英仔细看过照片,喃喃道:真是苦命的孩子啊,不过有照片就好办多了。这里是东莱的郊区,住些日子我带你们去市里转转,说不定哪一天,就能见到你们的这个姨。

  女孩珍妮偎依在王缇英怀里:“娘,我不想找姨了,我就跟娘住。”

  男孩咬着嘴不说话。

  王缇英搂着珍妮,泪眼婆娑。

                                                 五

  王缇英在民政局办公室咨询收养手续。

  女工作人员翻看着材料,道:“你需要证明自己无子无女,而且有经济能力抚养这两个孩子。”

  王缇英:“中,中!”

  王缇英领着两个孩子去派出所办落户手续。

  一个户籍警对王缇英说:“这俩孩子没有出生证,怎么证明出生于1990年和1993年?”

  王缇英:“托尼属马,珍妮属狗,您换算一下,正好是90年和93年嘛。”

  户籍警不耐烦地:“我不会换算,你让社保局出证明,把钱交了,把社会抚养费收据带过来才能落户。”

  王缇英:“他们不是我生的,不算超生吧,怎么收养个孩子还要罚款?”

  户籍警:“那不叫罚款,叫社会抚养费。”

  王缇英:“交多少?”

  户籍警:“我也不太清楚,你去问社保局。不过,你收养两个孩子,少说要二三十万吧。”

  王缇英咬着牙:“行,我交!人家养个孩子长这么大,也得花钱,就当我生的、养的。”

  此后几天,王缇英卖了城里的一处铺面房,一头牛和一辆车,凑够了30万元,来到社保局交两个孩子的社会抚养费。她用一只蛇皮袋子装了三十万元,有些钱是零钱。收钱的工作人员嫌钱零碎和脏乱,一边点钱一边捂着鼻子,露出嫌恶的表情。

  王缇英心里怀了幸福,顾不上看人家的脸色,办完交费手续,又去派出所给两个孩子落户。

  户籍警看着材料,道:“你丈夫有病,你一个人收养两孩子,还交了30万?你从哪里弄来的钱?”

  王缇英:“庄户人,做小买卖的,哪有钱?我把东关娘家的一间铺面卖了,还卖了车和牛,借了好几万,才凑齐30万抚养费。”

  户籍警感叹:“嗯,不错,让这个王托尼以后孝敬你吧,也不枉你收养他们兄妹一场。”

  户籍警把新的户口本交给王缇英。户口本上显示了王托尼和王珍妮的名字。

  王缇英又带着两个孩子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

  校长:“这俩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没上过学?那就都从一年级读吧。”

  王托尼:“我要从五年级读。五年级以前的课程我妈都教过我了。”

  校长:“是吗?怎么证明你是五年级的程度?”

  王托尼:“我能背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数学能做四则混合运算。”

  校长:“那就从三年级读吧。你年龄太小,读五年级不合适。”

  王缇英:“快感谢校长。”

  两个孩子给校长鞠躬:“谢谢校长。”

  白天,托尼、珍妮背着书包去上学。

  放学后,托尼帮王缇英干活,喂猪。

  王缇英在日记中写道:我捡的这两个孩子,没有户口,来历不明,政府不给落户。没有户口就不能上学,我不敢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卖了三间娘家分给我的铺面房,卖了一辆三轮车和一头老黄牛,交了三十万社会抚养费,总算给孩子落了户,上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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