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成达在自己的办公室接电话。

　　茜雪进来说：“成律师，有个当事人上门来找您。”

　　成达：“让他进来吧。”

　　茜雪出门，一会儿，带着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提着一个编织袋进来。

　　中年人进门就说：“我找成达律师。”

　　成达指着沙发说：“我就是，您请坐。”

　　中年人坐在沙发上，自我介绍道：“我叫王魁，仙家寨的。想请你当律师。”

　　因为室内温度高，王魁摘下帽子，头上开始冒汗。

　　茜雪进来倒茶，听说他要请成达当律师，不由笑了一下。

　　成达问：“王先生，您是什么案子？”

　　王魁从腰上缠着的一个黑包里，掏出皱皱巴巴一些材料，递给成达，说：“法院送来了一些传票和状子，我不识字，有人介绍我找你成大律师。”

　　成达搬了张椅子坐在王魁对面，认真看材料。

　　“王老板，您这是合同纠纷，对方告你履行合同，支付违约金，共计3250000元。你承包过土建工程？合同呢？”

　　王魁惊讶地说：“没合同啊，工程是我买钱多多的，钱都付了。我自己还垫付了600多万呢，”

　　这下轮到成达惊讶了，“等等，告你的这个新城建筑公司没有跟你签书面合同？”成达问。

　　王魁莫名其妙：“什么新城建筑公司？我不知道啊？”

　　成达越听越糊涂，这人整个一个文盲加法盲，怎么还能承包土建工程呢。

　　“老王，事情你也说不清楚，合同也没有，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诉状加传票，你们公司有没有稍微明白点人？比如说会计？”

　　“我没公司，我就一包工头。”

　　“可诉状上明明写着仙家寨建筑公司，你还是法人代表呢。”

　　“那是假的，钱多多用萝卜刻的公章。”

　　“那么，你们的建筑资质也是假的？”

　　“那是真的，不过是我们花钱挂靠的。”

　　整个一锅粥，成达头都大了。

　　成达只好说：“王老板，你先回去，把建筑资质、合同、协议、付款证明之类的材料找齐，再带一个能够说明情况的人来，好不好？你这样我没法收案啊。”

　　“可是明天就开庭了，律师费我都带来了。”王魁急了，把那个编织袋往桌子上一倒，几十捆人民币堆成一座小山。

　　成达傻了，赶紧按铃让茜雪进来。

　　茜雪见满桌子的钱，也傻了。

　　成达把王魁拉着坐在沙发上，道：“王老板，您误会了。我没有说不给你代理，也不是钱的事。我必须得对你负责对不对？你请我打官司，是想打赢对不对？”

　　王魁：“对呀。”

　　成达：“现在咱们必须得先把案子搞清楚。然后才能谈得上签合同，出庭，对不对？”

　　王魁一脸不耐烦：“怎么办我不明白，你当律师的说了算。这是三十万律师费，不够你说话。”

　　成达站起来，知道王魁根本拎不清，当了多年律师，这种人也多少见识过几个，他决定给法庭打电话问问情况。

　　成达让茜雪把钱帮王魁收起来，然后自己去打电话。

　　仙家寨法庭的女书记员在电话里说：“成律师，王魁的案子明天并不是开庭，而是召开庭前会议，双方交换证据，确认当事人主体资格。”

　　“明白了，谢谢。王魁打算聘请我们担任诉讼代理人，明天我们会和他一起到法庭参加。”成达放下电话，王魁正在喝茶，茜雪在跟他核对材料。

　　成达过来说：“我刚才问过法院了，不用着急，明天不是开庭，而是交换证据。”

　　王魁：“换什么证据？我没有东西跟他们换。我的证据都在你手里呢。”

　　“老王，我跟你讲不明白。我们先根据诉状上诉你的标的预收5万律师费，签一个委托代理合同和授权委托书，明天我们跟你一起上法庭去。”

　　王魁：“啥？你就收五万？”

　　茜雪：“怎么了？你认为应该收多少？”

　　王魁：“我听人家说你成大律师打赢了很多官司，你不会糊弄我吧？”

　　成达：“老王，你这是说哪里话？”

　　王魁：“上次那个案子，韩大喇叭前前后后收了五十多万，还没打赢，你咋收这么点？”

　　成达哭笑不得：“老王，我们是按规定收费，没多收也没少收。”

　　王魁：“反正今天这钱我拿来了就不打算再拿回去，只要能帮我打赢，再付三十万我也乐意！”

　　成达见跟王魁根本说不清楚，就对茜雪说，“你先把钱预收了，打完了官司跟王老板按照律师收费标准实际结算。这钱我们只是暂时保管，还是王老板的。”

　　茜雪给王魁写了收条，把钱放进保险柜。然后问王魁：“王老板，你咋带这么多现金呢？不怕招贼？”

　　王魁嘿嘿笑了：“我不识字，不会开支票啥的，还是现金方便。”

　　茜雪填好了委托合同和授权书，让王魁签字：“你的名字总会写吧？”

　　王魁拿着笔哆哆嗦嗦，半天才写了“王鬼”两个字。

　　茜雪笑得肚子疼，手把手帮他在鬼字旁边加了个斗字，说：“你把魁字写成鬼字，变成王鬼了。”

　　王魁一脸尴尬，道：“俺爹还不如让我叫王鬼呢，那样就不会不认字，尽让人骗了。”

　　成达和茜雪不由笑起来。

　                                                      

　二

　　成达、茜雪和王魁的车开到法庭院子门口，另一辆保时捷也开过来，一个穿金戴银、仪态万方的女律师，提着昂贵的皮包，下了车，进入法庭大楼。

　　王魁对成达说：“这就是韩大喇叭，她以前给我当过律师。”

　　茜雪：“什么名字，这么难听？”

　　成达小声道：“韩桂英律师，在法庭上因嗓门大而得名。”

　　王魁抱怨说：“她自称丈夫是市北法院院长，内弟是中级法院的副院长，舅舅是高院的庭长，还有好几个表妹、表弟都在各级法院当法官，什么案子到她手里都能摆平，可我的案子她就打不赢，还花了五十万！”

　　三人下车，进了法庭大楼。成达他们一进门，发现韩桂英律师正和法官们在等自己，原来韩桂英代理的正好是对方当事人。

　　韩桂英一见王魁，就像大灰狼发现大肥羊，眼睛都绿了：“王老板亲自来了？还换了律师？“

　　成达笑道：“他要是不换律师，韩律师岂不要代理双方当事人，赚两份代理费？”

　　韩桂英倒打一耙：“王老板把我辞了，选了你成大律师，我才不得已代理钱老板嘛。我所里养的人多，不拼命干活就得有人饿肚子。”

　　“咱们开始吧。既然韩律师跟成律师都是熟人，那么案子就好解决了。咱们能调解最好调解结案，也省得开庭麻烦。”法官是个女的，她显然不愿意听两个律师斗嘴浪费时间。

　　“我对这个案子到目前为至一无所知，王老板昨天才找到我，我对双方当事人的主体资格，他们之间的法律关系都还没搞清楚。韩律师，您介入得早，能介绍一下吗？”成达提议道。

　　法官转头去看韩桂英。

　　韩桂英：“不是有诉状吗？诉状写得很清楚呀。”

　　“根据诉状的说法，原被告之间是工程承包法律关系，原告是发包方，被告是承包方，能否出示建筑承包合同来证明这一点？今天不就来证据展示吗？”成达问。

　　韩桂英：“合同的形式分书面和口头两种方式，口头合同也是合同呀。”

　　“但是建筑工程承包合同关系是要式法律关系，特别是这种涉及数千万的房地产建筑承包合同，没有书面合同是不可想象的。不但要有书面的正式合同，还要有相关的建筑资质证书，否则，合同关系、当事人双方地位、权利义务及违约责任，都无法确定。难道韩律师没有提交这些基本的诉讼证据就起诉到法院了？”成达再攻一步。

　　韩桂英无言。

　　法官说：“立案庭只收到了诉状和一份原被告双方签订的还款协议，就把案子转过来了。成律师说的这些基础证据，原告方没有提供。”

　　成达：“我想看一下还款协议。”

　　法官打开卷宗，把协议递了过来。

　　这份协议写着：王魁拖欠钱多多建筑工程款3250000元整，计划于2008年底前还清。欠款人：王魁。

　　没有书写日期。

　　成达问王魁：“这份协议是你签的吗？”

　　王魁老实地说：“我不认字，也不会写字。这上面的字除了数字，我都不认得。”

　　韩桂英横眉立目，咄咄逼人道：“你的名字你也不认的吗？”

　　王魁仔细看了看：“认的，但不是我写的。”

　　韩桂英威胁道：“不是你写的，你说是谁写的？在法庭上撒谎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茜雪插话：“王魁确实不会写字，他也写不了这么多字。法官可以让王魁写一下他的名字比照一下。”

　　法官觉得有道理，拿来一张白纸，对王魁说：“你照着这张纸条抄一遍。”

　　王魁拿着笔，哆哆嗦嗦抄了半天，也只抄了一半，且已经大汗淋漓。

　　法官不耐烦了：“不用全抄，把你的名字抄一下。”

　　王魁又费了半天力气，把王魁两个字写成王鬼，想想不对，又加了个斗字，变成“王鬼斗”。

　　法官忍俊不禁，其他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法官憋住笑，决定：“既然被告不认可这份证据，我们法庭需要对此进行字迹鉴定，原告先交纳鉴定费5000元。”

　　韩桂英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法官问韩桂英：“原告还有什么其他证据要向法庭提供？”

　　韩桂英：“我们回去找一下，下次开庭一并提供。”

　　法官问成达：“被告有什么证据提供？”

　　成达：“被告需要做一些调查工作，下次跟原告一起提供并交换。”

　　法官站起来：“今天法庭证据展示就进行到这里。下次什么时候开庭，等候通知。”

　　法官起身走了。双方也收拾东西离开。

　                                               　三

　　法庭大院门口。韩桂英跟成达握手告别。对站在成达身边的王魁说：“王老板，咱们还有点帐，你什么时候到律师所结一下？”

　　王魁：“什么帐？我都给了你五十万了，还欠你钱？”

　　韩桂英正色道：“我是律师，不是钱多多那种土包子，我们可是有合同，有证据的。一周内你来我所里结账，否则咱们法庭见！”

　　韩桂英上车，绝尘而去。

　　王魁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车影，流露出不安、恐惧的眼神。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王魁邀请成达茜雪到一个小饭馆吃饭。

　　王魁要了一笼包子，几个凉菜，一瓶啤酒。

　　王魁问成达：“喝点？”

　　成达：“下午开庭。让茜雪律师送你回去，顺便搜集一下证据材料。我和茜雪律师都不能喝酒，你自己喝吧。”

　　王魁边喝酒边说：“我看你跟韩律师挺熟的，能不能跟她说说，到底想要多少钱才能了了这件事？”

　　成达：“你真的欠她钱？”

　　王魁：“我就请她做过一个案子，还花了五十多万。她让我签了很多合同什么的，我不认识字，谁知道写的什么？”

　　茜雪：“你不是不会写字吗？怎么签的？”

　　王魁：“她打印好了，让我按手印呗。”

　　“这件事很复杂，不过如果你就请他做过一个案子，还付了五十万，应该不会还欠她钱，我回头了解一下。你自己一定不要去她的律师楼了。”成达皱着眉头，分析道。

　　“我听说她很厉害，在法院有人，要整我这样的小老百姓，还不跟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王魁一副窝囊样。

　　成达笑了笑，安慰他说：“老王你也太夸张了些，我们毕竟是法制社会，谁也不能超越法律。”

　                                      　四

　　美华律师所总部。曲主任正在网上看什么东西，成达进来，曲主任示意他坐下，倒了一杯茶给他。

　　成达：“曲主任，我刚从中院出来，手机不敢开机，接到短信就过来了。没耽误什么事吧？”

　　曲主任皱了皱眉头：“那倒没有。你最近得罪了韩桂英？”

　　成达：“没有啊，我跟她不熟，也没什么冲突。”

　　曲主任：“她向律师协会投诉你搞不正当竞争，抢了她的顾问单位，这是怎么回事？”

　　成达略有所思：“明白了。”

　　曲主任：“明白什么了？”

　　成达没有回答曲主任的问题，而是接着自己的思路问：“律师协会怎么说？”

　　曲主任：“已经立案。下周开听证会，投诉成立的话你会被惩戒。”

　　成达苦笑道：“早就听人说，韩桂英厉害，得罪不起，今天算是领教了。”

　　曲主任：“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抢了人家的顾问单位？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

　　成达抱怨道：“这许多年来，咱们市律师协会接到很多针对我的投诉，每一次都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这一次是同行投诉，律协一定觉得胜券在握，所以启动了正式的听证程序，岂不知对我来说正是求之不得，正好让事实说话，还我们美华所的清白。”

　　成达正要离开，曲主任又叫住他，提醒道：“韩桂英那个人有些能量，社会关系也很复杂，虽然业务能力一般，但别的本事非一般人能比，你得小心啊。”

　　“放心吧主任，干上这一行，我一直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不是我人品高贵，而是实在不敢越雷池一步啊。有1000双眼睛在盯着我，等我犯错呢，我能让他们逞心如意吗？”成达笑着说。

　　曲主任也笑了：“你有信心就好，我是相信你的人品和操守的。回去准备吧。”

　                                                    

　五

　　周日的清晨，成达还在床上酣睡。

　　凌波在做早餐。

　　杨柳早早起来，穿戴整齐。

　　凌波边收拾饭菜边说：“洗手了吗？快吃饭。你不是要去接爷爷吗？”

　　杨柳问：“成叔叔不去吗？”

　　凌波：“他这些天太累了，今天星期天，让他多睡会，咱们去接就行了。”

　　杨柳点头答应着去洗手，回来坐在餐桌边喝牛奶。

　　凌波嘱咐道：“爷爷从农村来，手头不宽裕，不要缠着他去海底世界，懂吗？”

　　杨柳仰起头：“他要是非要带我去呢？”

　　凌波：“那你就编个理由推辞掉。”

　　杨柳：“老师说不诚实的孩子不好。”

　　凌波：“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以后让你爸爸带你去不行吗？”

　　杨柳小声道：“我爸爸死了。”

　　凌波一怔：“成达叔叔带你去！”

　　杨柳：“成达叔叔又不是我爸爸，再说他老是忙。”

　　凌波不耐烦了，不觉抬高了声音：“反正你今天不许跟你爷爷去海底世界，门票两百多呢，老人家容易吗？”

　　娘俩把成达吵醒了。

　　成达揉着眼睛走出房间，问：“让小闲带她去海底世界就是了。”

　　凌波一边布置着成达的碗筷一边说：“今天杨柳的爷爷要来青岛，中午你没事的话，来家陪老人家吃顿饭吧。”

　　成达看了看手机上的记事本，为难地说：“不巧，中午平城司法局的侯科长要来。我得陪他吃饭，让老人一起方便不？”

　　凌波：“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你去吧，反正你的狐朋狗友重要。”

　　成达不悦：“凌波，你不要不讲道理好不好？人家侯科长这次是来帮我忙的。我被人投诉了，下周二律师惩戒委员会开听证会呢。”

　　凌波一怔：“投诉？你干了什么坏事了？”

　　成达反问：“我这种人，还需要干了坏事才被投诉吗？”

　　凌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说：“好了好了，你自求多福，咱们各随其便，杨柳，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开路！”

　　凌波带着杨柳走了，杨柳出门的时候还回头招了招手：“成叔叔再见！”

　　“成叔叔？”成达苦笑着摇了摇头。

　　                                                     六

　　岛城海鲜锅饭店。

　　成达和侯科长还有一个年轻姑娘在包间吃饭，成达在侧，年轻姑娘正对着包间的门，包间开着的时候，能够看见她的正面和成达的侧面，侯科长坐在成达对面，从外面看不到他的身影。

　　侯科长向成达介绍那位姑娘：“咱们局刚调来的大学生，文晓蓓。”

　　又介绍成达：“著名大律师成达，刑辩专家，作家。”

　　文晓蓓含情脉脉地看着成达，成达心不在焉，神情忧虑。

　　文晓蓓：“成律师好，我是您的粉丝，读过您很多文章。”

　　成达：“小文是学什么的？法律还是中文？”

　　文晓蓓：“都不是，我是学金融的。”

　　成达：“那你应该去银行或者证券公司啊，怎么进了司法局呢？”

　　文晓蓓：“我想考律师，听侯科长说您有绝招，能收我为徒吗？”

　　侯科长见两个人聊得挺投机，装着接电话躲了出去。

　　成达给文晓蓓介绍如何考司考的诀窍，滔滔不绝，竟然忘了来吃饭的初衷。

　　凌波带着前公公和杨柳走进海鲜锅饭店，服务员安排了座位，引着凌波到后厨来挑海鲜。

　　凌波突然听到从开着房门的包间里传来的成达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先看到了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然后看到了正讲得声情并茂的成达的侧影。

　　凌波心想，成达居然学会了撒谎？跟女孩约会就约会，拿什么侯科长当幌子？

　　凌波一生气，回身来到座位边，跟老人和杨柳说，去海底捞吧，这里的海鲜不好。

　　杨柳：“我不吃海底捞，海底捞是火锅，我怕辣！”

　　凌波把眼一瞪：“你走不走？”

　　杨柳的爷爷见凌波突然变脸，知道遇上了什么变故，拉着不情愿的孙女起身，道：“走吧，跟爷爷去吃你最爱吃的麦当劳。”

　　杨柳只好跟爷爷离开，凌波走在前面，路过一家麦当劳，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杨柳扯着爷爷的衣角：“爷爷，妈妈怎么了？”

　　爷爷：“妈妈心情不好，咱们回家吧。”

　　包房里，侯科长打电话回来，成达突然想起今天的正事：“老侯，你不是要谈听证会的事吗？韩律师投诉了什么内容？”

　　侯登科：“不过是些吹毛求疵、鸡毛蒜皮的事，你成达应付得来。”

　　文晓蓓喝了一杯茶，道：“我知道一点儿，韩律师投诉的时候，我做的记录。”

　　成达：“能透露吗？如果保密，就算了，犯不着拉你下水。”

　　文晓蓓：“投诉的内容本来就应该告知当事人的，否则怎么接受调查？告诉你也无妨。”

　　侯登科：“你说一点儿，也让成律师有个准备。”

　　文晓蓓：“主要就是三点，第一、乱收费，超额收取30万代理费；第二、不正当竞争，挖走别的律师所的顾问单位；第三、自吹自擂，做虚假广告，自称大律师。”

　　成达感叹道：“韩桂英不愧是内战名将，情报搞得真扎实，连我收了多少钱都知道。”

　　文晓蓓：“这么说，人家投诉属实？”

　　成达：“你们在听证会上听我答辩吧。”

　                                                      　七

　　成达开车送侯登科去平城。

　　文晓蓓已经不在了。

　　侯登科喝得有点多，醉呼呼地问：“老成，你看小文那姑娘咋样？”

　　成达脑子没转过弯来：“不错呀，学金融的考律师，将来执业路子宽，比学文科的更有优势。”

　　侯登科不满地说：“你老兄脑子里整天就想着业务，你就不想点别的？”

　　成达：“想啥别的？”

　　侯登科苦口婆心地提醒道：“你也三十好几了，还不打算结婚，给老爷子生个孙子？”

　　成达这才明白过来，态度决绝地：“老侯，别瞎操心了，我现在哪有心情顾得上。”

　　侯登科：“你看小文咋样？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

　　成达：“老侯，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我家里有老婆，还有孩子。”

　　侯登科讥笑道：“你算了吧。谁不知道你那老婆神经不正常？连登记都不肯，孩子还是别人的。”

　　成达：“老侯，侯科长，你这当领导的怎么这么喜欢八卦别人家的私事？”

　　“好了，我不说了。这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侯登科在后座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成达开车行驶在乡村路上，车子拐进一个很大的村落，成达在村后的一个大宅院门前停下。提着一盒海参和崂山绿茶下了车，敲门。

　　大门开了，老母亲和二姐成华迎出来：

　　老母亲高兴地：“达子回来了！”

　　二姐接过成达手中的东西，说：“咱爹发烧，说胡话，医生刚打了针睡下。”

　　成达：“我把侯科长送回平城就立即赶回来了，老爸这年纪，经不起折腾，还是去医院住几天吧。我联系一下医院。”

　　成华：“我也是这么劝他，可他脾气上来，不听，扬言非要死在这老宅里，没办法我才给你打电话。”

　　成达：“老爸身体一直挺硬朗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二姐：“医生说，急火攻心，情绪波动引起的高血压。这种病很危险。”

　　二姐看了看老母亲不在身边，而是在忙活着给成达做吃的，才悄声说：“容易引起猝死。很多身体健康的老人，一次发病，血管破裂，当场就完了。”

　　成达：“还是送医院吧，既然这么危险。我在海慈医院有个好朋友的妻子当院长，还是主治医师。我联系一下。”

　　成达打电话的时候，成铁军醒来。

　　成华：“弟弟快过来，老爸醒了！”

　　成达跑过来，握着老父亲的手：“老爸，您好些了吗？我是达子。”

　　成铁军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你回来干嘛？我还没死！”

　　成华眼圈红了：“老爸，您说的啥话呢。弟弟刚从市里开车回来，晚饭都没吃。”

　　成达：“爸爸，您别激动，医生说不能激动。”

　　成铁军：“我激动个屁！出生入死，连美国鬼子都没打败我，就被我这好儿子打败了。你跟那个寡妇鬼混，让我成家绝后，我死了后怎么向你爷爷交代？你说！”

　　成达母亲热了一碗奶粉端过来，服侍成铁军喝下去。

　　成达垂首而立，一声都不敢吭。

　　成铁军干咳了几声，成华给他捶背，说：“爸，我今天电话里听侯科长说，给三弟介绍了个女朋友，是司法局新分来的大学生，模样您一定看着喜欢。”

　　成铁军看着成达，成达脸红了，不甘心承认但又不敢否认。

　　成华调出手机微信照片，给老爷子看：看看，就是这个姑娘，这眼神多明亮，多像陈冲！

　　成铁军让老伴拿过老花镜来，戴上眼镜仔细看，边看边摇头说：“我看像王芳，唱《英雄儿女》的那个。”

　　成华赶紧附和：“对对对，像王芳，《英雄儿女》里的王芳！三弟，啥时候带回家来，让她给老爸唱一段《英雄儿女》。”

　　成达为难地说：“二姐，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就算我看中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看中我呢。”

　　成铁军把手机一扔：“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那个寡妇，你回去就跟她断了，否则就别进这个门！”

　　成达：“老爸，您老人家也是共产党员，老志愿军战士，怎么能歧视寡妇呢？再说了，这是我的恋爱自由，你们当年搞革命，打天下，不就是为我们这一代争自由、求解放吗？”

　　成铁军气得嘴唇发抖，指着成达说不出话来，身子往后一仰，倒下了。

　　成达、成华都吓坏了：“老爸、老爸，您别吓我，您醒醒啊！”

　　一辆救护车闪着蓝灯，拐进村子，在成达家门口住下。

　　穿白衣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把病人抬上车。

　　救护车开动，驶出村子。

　　成达开着奥迪车，拉着成华，跟在救护车后面。

　　成达和成华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一个穿白衣服的医生出来，两个人迎上去：“医生，怎么样？”

　　医生：“初步诊断，脑出血。需要马上手术。”

　　成达：“那就快做手术吧。”

　　医生：“跟我来签字，把手术费交一下。”

　　成达看了看手术单，对成华说“：二姐，你去签字，我去交钱。”

　　成达去交费处，收银员问：“你刷卡吗？”

　　成达：“现金、刷卡都可以，要多少？”

　　收银员：“30万。”

　　成达吓了一跳：“卡上可能不够，稍等一会儿。”

　　成达打电话给茜雪：“我在医院，需要一些现金。”

　　茜雪：“谁住院了？”

　　成达：“老爷子脑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茜雪：“需要多少？”

　　成达：“三十万。”

　　茜雪：“在海慈医院吗？我马上送去。”

　　茜雪，赶到律师所开门进来，打开灯，从保险柜里取出王魁存的那包钱。

　　茜雪开车去医院，身边的包里装着钱。成达在焦急地等待。

　　茜雪抱着钱包匆匆进来。成达交钱。收银员开票。

　　成达、成华、茜雪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三人迎上去：“医生，怎么样？”

　　医生：“幸亏送来的及时，手术及时，手术成功，没有大碍。如果再耽误十分钟，老爷子可能就过去了，最好的结局也是植物人状态。”

　　三人惊喜地击掌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