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情

盐巴

常有人送礼给王医生，许多礼品是土鸡蛋。有两次，王医生转送给了表弟，因为表弟常介绍病人来。

表弟心安理得，第二次拿回家的是一百个土鸡蛋，他试了五个，口感极差，蛋黄似胶，像是人造鸡蛋，不敢吃了，问老丈人要不要，说鸡蛋是王医生给的，绝对真，太多了吃不完。

老丈人说：“你们留着给孩子吃吧，我养了几十只鸡，土鸡蛋吃不完。”

丈母娘抢话了，说：“拿来拿来，土鸡蛋还怕多呀？”

于是，这九十五个鸡蛋就送到了丈母娘家里。他们也试吃了五个，觉得口感极差，蛋黄似胶，像是人造鸡蛋，也不敢吃了，老太太就想送给邻居老张。

老爷子说：“还不如送给村头的老李呢，据说，他儿子很快就要当副县长了。”

老太太说：“哎呀，人家当副县长跟咱有啥关系呀，难道，你还能当村长？”

老爷子想了想，说“山不转水转，确实咱家没啥求他帮忙的，但是种瓜得瓜呀，难道以后，咱家儿孙就不求人了？临时求人，还不如早点搞好关系呢，对不对？”

老太太觉得在理儿，就抱着这九十个鸡蛋，送到了老李家。李老头坚决不要，说：“我儿子也经常送土鸡蛋来，也吃不完呢。”

老太太坚持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这都是我们自家散养的土鸡生的，难道土鸡蛋还怕多呀？再说了，我又不求您办事儿，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两家关系太好了，给您送几个自家养的土鸡蛋，应该的呀。”

李老头笑呵呵地收下了，又拿了两箱羊奶作为回赠，老太太不要不要地笑呵呵抱着两箱羊奶回去了。

午餐时，李老头试了四个，也觉得口感极差，蛋黄似胶，像是人造鸡蛋，也不敢吃了。于是，老太太决定送给河边老宋。李老头莫名其妙，问：“你送给他干嘛呀，他单身汉一个，人情都断了。”

老太太说：“哎呀，他不会白要你的，他天天在外河捕鱼，你还怕他还不起这点儿人情？”

李老头觉得在理，于是把这八十六个鸡蛋送给了老宋。老宋当即拿出一条大大的阳干鲤鱼回赠，还说：“这鱼不算最大的，改天再补一条最大的来，呵呵呵。”

老宋得到了一箱鸡蛋，想都没想，就把这八十六个鸡蛋送给了常帮助他的妇女主任陈红艳。

陈红艳试了五个，也觉得口感极差，蛋黄似胶，像是人造鸡蛋，也不敢吃了，就把这八十一个鸡蛋送给那位住在新别墅里的郑爷爷，郑爷爷看了看土鸡蛋，非常满意。据说，郑家的人脉关系非常了得，儿子在外当大官。

郑爷爷的别墅是新建的，他是新搬来的，村民都很关心他，常送这送那，嘘寒问暖，都混了个脸熟。

遗憾的是，才几天，郑爷爷中了风。儿子回来，许多村民赶来看望，保姆向郑公子介绍了村民的情况，郑公子一一握手表示感谢，大家都说郑公子很低调，是好人。

半个月后，郑老爷子去世了，保姆也要走了，郑公子把土鸡蛋都赠送给了保姆，她很开心，说是正要送点儿礼物给刘医生呢，有了这些土鸡蛋就不用买礼物了。

办丧事时，郑公子传话，对外不收随礼钱。办完丧事，郑公子将别墅卖给了副支书的一位朋友，去了城里。

这时有人开始议论：曾对郑家付出了那么多，一点儿人情都没有。有的还说“早就看出来了，郑家人个个不识好歹。”试问谁付出最多？他们各说各话。

有人问妇女主任陈红艳：“你对郑家做人情了吗？”

妇女主任陈红艳苦笑着说：“我只送了两百个土鸡蛋，都是我娘家养的真土鸡生的蛋，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村民们心声共鸣，同病相怜，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哎，这世道，你忽悠我我忽悠你。（人情 作者：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