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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红尘湖》
83 0 2023-10-22
                 

 

 

                      红  尘  湖

 

                         盐巴

                                          

 

 

 

    本文少儿不宜,口味重,讲述两位少女失足、沉沦的故事,通过三位主人公情感错位交织的诸多细节,展现出了在某个特定背景下一个特定人群的悲剧影像。

 

 

 

 

 

                           1.沦落红尘

 

    红尘湖边,发生在这里的离奇故事,一千零一夜也讲不完。

    宋丽,一个美丽的山村女孩,在这里生活了短短一年的时间,留下了太多悲伤的记忆,宋丽每次想起,都会暗自流泪。

    宋丽出生在四川重庆山区的一个穷困家庭,从小聪明伶俐,勤劳贤淑,为了赚钱供弟弟读书,她随老乡南下,在电子厂组装EC原件。

    这年,宋丽才17岁,却已天生一幅富家千金的模样,水灵清秀,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别具一格,左脸下角有一粒小小的痣,像是故意惹人观赏才长上去的。

    无论男女,与她相处,都会心情十分愉悦。

    初时,宋丽随老乡来南方打工,结识在一起上班的李海。李海调皮可爱,处事大方,工人们都喜欢他。

    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小女孩,只要有时机,李海就笑呵呵地挑逗,总会让宋丽忍俊不禁,忍无可忍了,只得噗嗤大笑,又羞涩万分。

    就这样,宋丽偷偷地爱上了他,且爱得如痴如醉,直到深陷泥潭,直到李海自杀身亡。

    宋丽拒绝了所有向她示“好”的男孩,毅然决然与李海来到了红尘湖小街。

    听说特色饮食业很赚钱,在红尘湖,宋丽与李海开了家鸳鸯“四川火锅店”。每天来这里的食客,多是嫖客和小姐。他们成双成对,有说有笑,像恋人一般,且出手大方,很好伺候。才开业十几天,店里的生意就火了起来。

    当老板的滋味真好,虽忙了些,也累,却每天可以接到大把的钞票,宋丽越干越开心。可万未想到,好景不长,才做两个月,自己居然成为了发廊“小姐”,从此过上了另类的生活。

    那天晚上,店里来了几名疑似喝醉了酒的烂仔,左右夹击调戏宋丽,说是要做她的男朋友。

    宋丽开始以为只是开开玩笑,没搭理。后来,他们居然动手动脚,宋丽吓得哭了起来。

    李海买菜回来,担心地问:“怎么啦,他们把你怎么啦?”

    宋丽哭着说:“他们动手动脚,还骂我假正经。”

    李海转过身:“你们出去!”

    一名烂仔走过来:“你说出去就出去,你以为你是谁呀?”

    “这是我的店,我不欢迎你们!”

    “要是我们不走呢,今天就在这里喝酒,你不卖?”

    李海说:“是的,不卖给你们。”  

    烂仔:“哦,这样啊,那我们今天等着你卖,你不卖,不等于小女孩不卖呀。”

    烂仔们都有了笑意,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海说:“出去!”

    “……”烂仔瞪着他,都没出声。

    宋丽忍不住喊了声:“无赖!”

    “什么,你骂谁无赖?你骂我们,有没有搞错!”

    烂仔当场掀翻一张桌子,朝着宋丽“啪”地打了一个耳光。宋丽疼得蹲下身去。

    李海冲过来,抓住烂仔就打。

    烂仔一拥而上,很快就把李海打倒在地。

    打了一阵子,烂仔打累了,正准备离去,这时,李海艰难地爬起来,进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要追上去,被宋丽拦腰抱住。

    李海把宋丽摔倒在地,冲着烂仔的头领,正举刀要刺,被一个烂仔抱住,李海顺手一刀,划到了他脸上。

    这时,烂仔一起抓住了李海,又一顿乱打。被划伤的那位夺过李海的刀,一把刺进李海的胸部。

    李海当场倒地,衣服裤子被鲜血染红。

    烂仔跑了。

    宋丽哭着大喊:“杀人啦,救命啊,救命啊,快帮帮我呀!”

    有辆的士车路过,好心的司机立即下车,帮宋丽把李海抬上车,直接开到了医院。

    李海被送进抢救室。宋丽站在门外哭,不敢大声哭出来,一直在哽咽。

    李海被刺穿了肺部,手术费、治疗费要四万多元。

    为了开店,他俩早已花去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还欠几百元的房租未付。

    宋丽打电话找老乡借,只凑到了七千多元。

    不得已,她打电话给红尘湖开发廊的老板娘兰姐,这位老板娘曾多次来她的店吃火锅。她们还是老乡,她很喜欢宋丽,为了方便订餐和送餐,她们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

    宋丽哭着打电话:“兰姐,帮帮我,李海,受了重伤,医院要几万块钱呀。”

    问明了情况,老板娘兰姐说:“别急别急,我手上只有几千元钱,不过,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你等着,我等下给你电话。会有办法的,放心,啊!”

    几分钟后,老板娘来了电话:“丽丽,有办法了,不知你愿不愿意?”

    “您说啊,只要能救海哥,怎样我都愿意!”

    兰姐沉默了几秒,说:“我刚才给几位大老板打了电话,他们都很同情你,都说愿意借钱给你,不过,是有条件的,要你陪陪他们。”

    宋丽心碎了,哭着蹲了下去,竟不顾医院里许多围观的人,嚎啕大哭起来。

    宋丽靠着墙,头歪在一边,哭成了泪人儿,电话那头,传来兰姐的呼喊声。

    可她没有理会,捏着电话的手,垂在地板上颤抖着,几近休克。

    宋丽坐在急救室门口的地上,渐渐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与李海走进了教堂,自己穿着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女孩们羡慕地朝她头顶砸彩花,甚至,有调皮的女孩,要拉着新郎合影,她在梦中笑出了眼泪,很短很短的梦,突然惊醒,眼眶还是湿的。

    她突然站起,喊着李海的名字,护士开门,探出头来训斥她。

    正不知如何是好、坐立不安时,兰姐赶来了,身后还有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宋丽跑过去,一把抓住兰姐的手:“兰姐,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呜……”

    “钱已带来了,暂付一万,其他费用也能凑到,你想好了吗?”

    “不!兰姐,我不做那样的事,求求你,帮帮我好吗,我会还钱的,相信我好吗,我的火锅店能赚到钱的,呜……”

    兰姐沉默了。

    这时,中年男子走来,说:“既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说实话,借钱那是假话,我们不会对陌生人借钱,不过,你这么好,这么纯情,我很感动,我可以捐两千元钱给你,请收下。”

    中年男子递过两千元钱,可宋丽低着头,没有接。

    兰姐说:“王老板,那算了,两千元解决不了问题,您先回去吧。”

    王老板犹豫片刻,说:“好吧,兰姐,多帮帮她,这样的女孩太少了,我很感动。”

    王老板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等下,”宋丽叫住了他。

    这时,宋丽抬起头,小声说:“我,我答应你!”然后慢慢转身,坐在排椅上,低着头,头发盖住了她的脸,谁都看得出,她在哭。

    兰姐忙上忙下,拿着病人的资料,与王老板一道,很快就办好了入院手续。

    这一次,王老板预交了一万元,加上兰姐的五千,刚好交清做完手术的费用。

    护士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宋丽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兰姐说:“丽丽,王老板很忙,还有事要先走,你送他一程吧,这里我看着,没什么大碍了。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嗯,好,谢谢兰姐。我很快就来,麻烦您,先照顾一下,如果海哥做完手术,你就说我取钱去了,马上回来。”宋丽说。

    宋丽随着王老板下楼,上了一台“宝马”轿车,离开了医院。

    王老板把车开到了莱顿新城停车场停下,保安敬礼、开车门、带路,让人感受到了至上的尊贵。

    莱顿新城消费极高。外面看,像一座会展中心,里面的装饰,犹如皇宫,气派非凡。

    莱顿新城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来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

    王老板开了间豪华单间客房,由服务小姐带进。

    王老板问:“要不要先洗个澡?”

    “嗯”宋丽答。

    “一起洗吧?”

    “不行!”宋丽很坚决。

    宋丽洗完澡,打开电视,半躺着,一言不发。

    接着,王老板洗了个澡,包着浴巾走出来。面对这位看上去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恩情再大,此刻,也无法主动说出一句话来。

    王老板坐在床边,俯身亲吻,被宋丽推开。

    “怎么啦?”王老板问。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沉默片刻,只好说:“把灯关掉,我不习惯。”

    于是,王老板关掉了灯,室内一片漆黑。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宋丽做梦也没想过,会以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此刻,她想到了红尘湖的小姐,想到了在医院里等着自己的海哥,泪如泉涌,顺着耳际,打湿了枕头,又抽泣起来,全在颤抖,哽哽结结,无法抑制情绪。

    “能不能现在不想那些?”王老板问。

    “我……我做不到,呜呜呜呜……”

    王老板叹了口气,说:“好吧,理解你,既然心思这么重,那你先回去吧。”

    见王老板如此宽厚,宋丽哭着哭着就停了,坐起来,细声说:“对不起,我不习惯,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会怪你的,先去医院吧,心情好点了,再打我的电话,好吗?”王老板抚摸着她的头。

    她点点头,起身,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也没打招呼,就直接跑了出去。

    宋丽坐着的士车,很快就赶到了医院。她飞奔上楼,直奔手术室,兰姐还在那里守着。

    “还,还没出来?怎样了,问,问了吗?”宋丽喘着粗气问。

    “快了,刚才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兰姐又问:“你怎么回来了,没事吧?”

    “嗯,没事,放心吧兰姐,我会守信的。”

    这时,李海被推出来,宋丽冲上去,正要喊,被护士阻止:“安静点,病人需要休息。”

    李海睁眼看了看,见宋丽和兰姐紧紧跟在身边,又闭上了眼睛,眼角掉下了泪珠。

    此时,医院护士又在催款,说至少还要交两万元,不然,无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兰姐看着宋丽,宋丽急了,紧紧抓住她的手。

    兰姐把宋丽拉出门外,说:“还有两位老板,他们愿意帮你,这样吧,再给他们打电话,约个地方,你去拿钱。”

    宋丽转身,又抽泣起来。

    兰姐打完电话,写了个地址给她,还有另外一人的电话号码。

    宋丽边哭边擦眼泪,靠着墙,不想面对她。

    兰姐抚摸着她的头,说:“你还算运气好,如果换作别人,也许没这么多人愿意帮你。好不容易,我才说服他们。”

    兰姐轻轻抚着她,把她送进了电梯。

    宋丽走出医院,拦下了一辆的士车。坐在车上,突然心情平静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回想起在急救室门口做的那个梦,禁不住要笑了,怕司机看到,把头转向了一边。

    来到福缘宾馆,宋丽乘坐电梯,上到12楼。

    她敲开了1216房间,开门的,是比上一位更老的胖男人。

    胖男人姓陈,见了眼前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眼前一亮,说:“一敲门,我就知道是你,声音那么小,听得出,你很犹豫。”

    陈老板的话与他的外表有些不符,她想:笨猪似的,说的话倒还有点意思。

    陈老板问:“你还差多少钱?”

    “……”她想了想,不答。

    “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兰姐说了你的事,很担心你的处境。”

    “快点,我还有事。”

    “哦知道知道,那,我们一起洗个澡?”

    “不了,我还有事。”

    “哦,好的好的,我理解你。”

    这一次,宋丽没有哭,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只拿到了一千元钱。陈老板说,今天没带现金,兰姐打电话时,正在处理事务,下次,会多准备些现金的。

    宋丽没有直接回医院,而是给另一位张姓老板打了电话,张老板说:“知道知道,兰姐说过你的事,这样吧,你先找个宾馆开个房等我,现在有点忙,我处理完事后就来。”

    “要多久?”宋丽问。

    “一小时左右吧。”

    “好吧,快点啊,我还要赶去医院。”

    “好的好的,知道知道,我尽快。”张老板语气很好。

    宋丽找了家宾馆,开了房,再编信息,把宾馆名和房号发给了张老板。

    一个人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坐立不安。于是,打开电视,对着电视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蓦然惊醒,起身,走进浴室,自己洗了个澡。

    刚洗完澡,传来敲门声。

    “谁呀?”宋丽问。

    “你老公,呵呵。”听得出,是张老板的声音。

    开门,走进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见宋丽,一把抱住了她。宋丽把他推开,说:“你去洗一下吧。”

    等张老板洗好,宋丽已经躺在了床上,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样。

    完事后,张老板只给了六百元钱,宋丽很失望,狠狠地盯着他。

    张老板一番话,差点把她气死。他说,其实自己有一位小情人,不想再找了。听兰姐说到宋丽的遭遇,很是同情,先来看看,如果真有兰姐说的那么好,就把她带给某法官看,看中了,再让她跟着某法官,吃喝玩乐全包,每月张老板还付给她一万元的“工资”。

    张老板一再强调,钱不是问题。只要法官开心了,把自己的工程款判回来,还会另外给宋丽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说:“在外面玩小姐,最多一次三百元,你这么纯真漂亮,与她们不一样,所以,我给你六百。”

    “少了!”宋丽说。

    他笑着又拿出两百递给她。

    “……”宋丽还是不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老板再次拿出两百,宋丽没接,匍在床上,使劲地哭起来。

    “怎么啦?别哭别哭,有话好说嘛!”

    宋丽没搭理。这时,张老板也躺在了床上,抚摸着她。

    她渐渐冷静下来,说:“能不能先借一万给我。”

   “好吧,我认定你了,就算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事,我也会借给你的。”

   “……”宋丽没回答。

    张老板把宋丽拉着翻过来,再次,他解开了她的上衣……

    完事,张老板从包里取出一叠人民币,笑着放到宋丽的枕边。她起身,穿好衣服,把钱装在包内,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加上兰姐借给她的钱,院方勉强同意:先治疗,若钱不够,以后再补。

    宋丽对兰姐说:“借了您那么多钱,我会很快还给您,他们都答应会帮我的。”

    “不必了,他们给的钱,你交给医院吧。我的那些钱不急,需要你帮忙时,我会叫你的,好吗?”

    兰姐话里有话,宋丽低下了头,没出声。

    晚上,兰姐打来电话,说还有位朋友想见她,正在店里等着。

    宋丽再次来到红尘湖,却产生了陌生的感觉。曾经,这里的人和事,这里的热闹和平静,都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而今,再次看到,却以为来到了另外的世界。

    曾经,每天见到红尘湖的女孩们,与客人勾勾搭搭地谈生意,身临其境,总是不以为然。虽在这条街开火锅店,却与霓虹的世界无关。

    是的,旁观这世界,会发现它好熟悉,当你即将融入这个世界,才会发现它很陌生。

    陌生的感觉,来自于恐惧,恐惧,来自于悲剧的传说,太多悲剧的故事,来自于红尘湖的热闹与喧嚣。

    宋丽走进96号店,兰姐笑嘻嘻地迎接她。倒是满屋的小姐妹们,时不时地打量着这位新来者——这位强劲的“生意”对手,她:粉润如荷,清逸独秀,俊目含情,人在心离。

    兰姐把她带进二楼的包房,有位二十多岁的瘦小伙在等着他。

    一进门,小伙迫不及待,立即起身,为她宽衣解带。

    这一次,她几乎崩溃,受尽了折磨,被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后来,才听说,这小伙子是吸毒者,是兰姐的常客。任凭宋丽如何挣扎、哭泣、求饶,他仍我行我素、无所顾忌。

    踉跄着下楼,姐妹们投来同情的目光,此刻,她感觉到,这些曾被自己视为“冷血”的姐妹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

    兰姐说:“已经给了钱,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宋丽没有回答,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出发廊,拦了辆车,颤抖着爬上去,眼泪哗哗直流。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压抑地抽泣着,不断地擦拭泪水。

    回到医院,看到李海黄黄的憔悴的脸,她心都碎了,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心爱的人尽快好起来,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她想:只要能让海哥幸福、快乐,死也心甘。

    夜晚,李海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她伏在他身边,一直到天亮。

    她又做了一个梦,奇怪的是,居然与上次的梦境连了起来,很杂很乱,也有欢乐的场面,也有婚纱和彩花,可不知为什么,站在礼堂中央,自己竟在哭泣,哭得很伤心,李海问他怎么啦,她竟然推开了李海,独自跑出礼堂。醒来,庆幸只是一个梦,舒畅了很多。

    早上,她打来热水,为李海洗了脸,见他平静了地躺着病床上,怜爱不已,抓起他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问:“还疼吗?”

    “钱还差多少?”李海反问。

    “不差了,放心,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很快就会好的。”

    “钱,是从哪里来的?”

    宋丽一惊,突然浑身发凉。很奇怪,那难以启齿的一幕幕,似乎李海早有察觉,冷冷的语气,把她推上了冰山之巅。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无不令人痛心疾首。

    她故作安然,说:“借的呀。”

    “借,找谁借的?”

    她感觉一身发麻,还未准备好的谎言,早已支离破碎,正如自己一丝不挂,裸露地站在了“客人”的面前。

    “不要骗我了好吗,我知道。”李海声音颤抖,把头转向一边,他已泣不成声。

    满腹的委屈,宋丽再也无法抑制,似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吞噬着一切,似乎,这原以为恢复了平静与祥和的世界,突然涌成了汪洋大海,无边无际,海水一口接一口地呛入喉咙,任她浮浮沉沉,孤立无援。

    宋丽哭了,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全然不顾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悲痛,因为,她想到了这几次的交易,还有承受过的虐待和委屈,她还看到了:自己爱人痛苦的表情。

    此刻,她的爱人在深感耻辱地痉挛地抽泣着。

    她不知该如何安抚海哥,不知该如何面对和解释,任由自己绝望地哭泣,累了,趴在床上休息,接着,又开始哭泣。

    “对不起!”她颤抖地说。

    他没出声。

    “我无从选择,为了救你,只能这样,没别的办法了。”她又哭出了声。

    他没有回话。

    “先不要想别的好吗,把伤养好再说,等你的伤好了,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呜呜……”她捂住了嘴巴,吃力地抽泣着。

    李海的情绪渐渐稳定,不再搭理宋丽,似已无话可说。

 

 

 

 

 

 

 

 

 

 

 

 

 

 

                                   2.情敌相见

 

 

    治疗期间,兰姐多次来医院,把宋丽换出去。

    这天,李海的父母亲从重庆赶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位约17岁的小女孩。

    “她来干什么?”李海问。

    “小蓉知道你出了事,很担心,想来看看,所以把她带来了。”李妈妈说。

    “送她走吧,我有人照顾。”李海说。

    李海的病床边,还有位漂亮的女孩,她就是与李海的父母亲一同从重庆赶来的小蓉,她正在惊恐地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宋丽从来没有遇见过,十分害怕,一言不发,似在等待判决的犯人,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小蓉捂住了嘴巴,抽泣不止。

    李海对小蓉说:“哭什么,你不是说我没出息吗,你不是说你有人爱吗?”

    小蓉说:“那是气话,呜呜呜,你整天赌博,不听劝告,我只想吓唬你,没想到,你,呜呜呜,你就出走了,呜呜呜。”

    宋丽这才醒悟过来,握住李海的手:“别生气,伤口还没好,会气坏身体的。”

    小蓉哭出声来,转身冲出了病房,李妈妈跟着追了出去。

    小蓉跑出医院,坐在马路边的花坛旁,无所顾忌地痛哭起来。

    李妈妈追到,抚摸着她,说:“孩子,别哭,伯母为你做主,别哭别哭,还有办法的啊,相信伯母,这事儿,我说了算!”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我知道,孩子,伯母看着你长大的,最了解你了,我就是喜欢你,那个外地女孩,我不喜欢。”李妈的手放在她的背上。

    她相信李妈妈说的是真的,小蓉的妈妈和李妈是好朋友,两家住得很近。小时候,妈妈常带着她去李家玩,李妈总要捏捏她的小脸蛋,还常会拿出好东西给她吃。

    他们两家的友好关系一直没变过。

    去年的一天,小蓉去李家找妈妈,没找到,只有李海一人在家,李海说:“我妈妈和你妈一起逛街去了。”

    她说:“哦。”

    正转身要走,李海说:“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要不你进来坐坐?”

    “哦,好啊。”小蓉结结巴巴地,羞得满脸通红。

、 李海把小蓉拉进去,说:“我们玩扑克牌吧?”

  她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啊,很快就会了。”

  “哦,那试试吧。”

  两人进了李海的房间。他拿出一副扑克牌,坐在床沿上,每人发三张,看谁的点数大。

  “这么容易啊,学会了学会了,呵呵呵。”小蓉做了个鬼脸,很开心。

    玩了十几次,兴趣渐消,都有些厌倦了。

    “我要走了,不玩了。”

    “还玩几盘!”李海命令。

    “不好玩!”她要生气了。

    “那,我们来点惩罚,谁输了,就惩罚谁,不就好玩了吗?”

    “怎么惩罚呀,要钱啊?”

    “嗯,不要钱。就,就罚一个吻吧。”李海说。

    “啊,我不敢,我肯定老是输的。”

    “那就,谁赢了,就吻对方一下。”

    “……”小蓉没说话,低下了头。

    “来来来,试一下试一下。”李海洗好了牌。

    玩了一次,结果,小蓉赢了。

    李海把脸凑过去,叹气说:“哎,真倒霉,我输了,认罚。”

    小蓉低下头,没理他。

    “来呀!”李海命令道。

    “不。”

    “那,要不这样,我们改一下,谁输了,就吻对方一下。”

    小蓉还是低着头,没理他。

    又玩了一次,结果,小蓉输了。

    “你输了哈哈,这下还是你,来,吻一下!”李海命令。

    小蓉还低着头说:“不”。

    “喂喂喂,不会吧,认赌服输啊,你说话不守信用啊。”李海责怪她。

    小蓉说:“这样赌不公平,赌来赌去,我都吃亏。”

    “现在男女平等呢,你以为我不吃亏呀,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就被吻,亏死了。”

    小蓉“噗嗤”地捂住嘴笑起来,李海推翻她,伏在了她身上。

    她认真看着他,他仔细地欣赏她。

    李海把嘴贴上去,她闭上了眼睛……

    那甜美的回忆,让小蓉越想越伤心,在李妈妈的搀扶下,她们再次走进了医院。

    这时,碰见了正急忙跑出来的宋丽。

    宋丽见到她俩,停顿了一下,还是匆匆地走了。

    兰姐给她打来电话,说张老板今天请法官吃饭,要带她去见一面,如果被看中了,会帮他解决所有的医疗费用,以后还会给予更多帮助和支持。

    因有李爸在守护李海,宋丽答应了她。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从天而降的“情敌”还没走,且还与李妈妈在一起。想到李海对那女孩冷冷的态度,宋丽没有过多戒备,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离去了。

    再次,李妈妈把小蓉送进了病房,然后叫李海的父亲,暗使了个眼色,说:“我们出去买点牙膏香皂之类吧,让蓉蓉守一会儿。”

    李海的父亲领会了她的意思:“好好好,我们买点东西再来。”

    两长辈出去后,小蓉坐在李海的身边,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

    “还疼吗?”小蓉关心地问。

    “有点。”李海说。

    小蓉欣慰地露出了笑意,因为,李海开始接话,说明他不再生气了。

    小蓉走近,看着他的脸,小声说:“要不要再赌一次?”

    李海一愣,“噗嗤”地笑了,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她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海没回答。

    “你喜欢她了?”

    李海没回答。

    “她做什么的?你说话呀。”

    李海没回答。

    “能不能放弃她?”

    “我,我做不到。”李海说。

    “为什么?”

    “这次,几万元的医疗费用都是她出的。”

    “她做什么的,怎么有那么多钱?”

    “……”李海心里一震,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可以赚钱还给她,不要她的钱!”小蓉很坚定地说。

    “你,怎么赚?”

    “她赚得到,我就赚不到,我就不相信,我比她差?”

    “不用了,以后再说吧,我,考虑一下。”李海皱起了眉头。

    虽然没有结果,至少有了转机,她看到了李海的思想在变化,心情舒畅了许多。

    宋丽见到了张老板,他们正在莱顿新城的酒店包房里,山珍海味摆满了一大桌,还有几位小姐作陪。

    张老板把宋丽拉出门外,说:“看到了吗,最里面那位,在我座位右边的就是刘法官,我们都叫他刘总,建筑工程款能拿回多少,全靠他一句话,把他哄开心了,不管要回了多少工程款,都会给你一万到十万的报酬。我是讲信用的人,兰姐了解我的为人,放心吧,啊。”

    宋丽没出声。

    张老板吻了她一下,把她送进去,推到了刘总旁边的空座上。

    “来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建筑公司新来的员工,叫宋丽。今天难得呀,美女帅哥欢聚一堂,来来来,不醉不罢休,干杯!”

    才一个回合,宋丽和刘法官就成为了大家恭维的主角,人头马XO,张老板一杯一杯地倒,他俩一杯一杯地喝。看得出来,刘法官很满意,使劲地喝。很快,就已醉眼朦胧,说:“张老板,兄弟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我一句话,就一句话,就,就没,没问题!”

    见时机已到,张老板果断地说:“刘哥,我们今天不说别的,高兴,高兴就好。”

    “对,对,高兴就好,来来,我和我老婆,敬大家一杯!”

    张老板暗地用手推了推宋丽,宋丽也站了起来,刘法官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家一起干杯。

    酒过三巡,已杯盘狼藉。张老板建议:“今天就到此吧,大家先休息休息,明天,我们接着来,好不好?”

    大家都说“好,好,好!”还鼓起掌来。

    “小丽,你把刘总扶上去,让他休息休息,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了,啊,公司很多事还要处理。”

    张老板递给宋丽一张房卡。

    她扶着刘法官出门,走进电梯。这时,刘法官越来越重,似乎醉得更严重了。

    一进门,刘法官就把宋丽按倒在了床上……

    宋丽睡醒,看了看表,已是晚上十一点。

    她想到了李海,还有今天突然现身的那个女孩,心如火燎,要起身穿衣,被刘法官拉住,再次按在了床上……

    宋丽给张老板发信息:“我有急事要离开,他不放我走。拜托给刘总打个电话,谢谢!”

    张老板回了信息:“无论多急的事,都要等一等,不然我会半途而废,损失会很大,求你,拜托!”

    无奈,宋丽只得嘘了口气,无法再睡着,静静地,睁着眼睛发呆。

    医院里,这一夜,小蓉伏在李海的病床边,一直睡到天明。

    早上,小蓉打来了热水,为李海洗脸,抹了一把,再入盆揉搓几下,又抹。

    这时,宋丽走进病房,出现在了床边。

    “你还没走?!”宋丽盯着她。

    小蓉站起来,说:“要走的人是你吧,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来都没人像你这样对我说话!”

    “你昨天,不是要走的吗?”

    “我走了,谁来照顾他,你?!既然你爱他,为什么把他一人丢在医院不管?”

    “……”宋丽眼泪汪汪,急得直跺脚。

    “别吵了,让我安静一会儿。”李海痛苦地喊。

    这时,李海的父母进了病房,护士医生们也跟着走了进来。

    医生问了问病情,说:“好好休息,过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你们可以推着病人下楼透透气,整天闷在病房,对病人不好。”

    “好好好,有轮椅吗?”小蓉抢着问。

    “有,等打完吊针,你跟护士说一声,她们会送轮椅过来。”

    吊瓶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大家都在安静地等待,似等了一个世纪。

    谁也不知道,若吊完了药水,会发生什么事,该如何处理。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气氛,谁也没有调解的经验,只得任由时间流失,等待更尴尬的一刻到来。

    终于,药水吊完了。

    宋丽叫来了护士,为她拔掉了针头。

    小蓉说:“帮我推把轮椅来吧?”

    宋丽说:“不用了,这里的事都是我打理的,不信你看,交费单都在这里,”宋丽拿出一把票据,又对护士说:“你带我去,我自己推把轮椅来。”

    护士被搞糊涂了,但看到票据,才找到救命的稻草,终于有了台阶下:“说,好好,你跟我来。”  

    宋丽推来了轮椅,大家一起把李海抬上去。

    李海的父亲说:“你们去吧,我留下休息休息。”

    两女孩一边跟一个,由李妈妈推着,一起走出了病房。

    医院楼下,行人如梭。

    李海被推着,后面跟着三个女人,他感到了无比的压抑和忧伤。

    兰姐又来了电话:“丽丽啊,张老板说,刘总要你到他的别墅去住三个月。”

    宋丽着急地说:“三个月?不行,太久了。”

    “才三个月呢,有的还要住一年呢,李海的家人也来了,你安心去赚些钱啊,到时结婚生孩子,要花很多钱的。不是吗?”

    “不行,我,还有事。”

    “那你去和他们谈谈啊,也许他们会听你的,我说的没用呢。”兰姐无奈地说。

    “好吧,我就来。”正是过于尴尬,不知如何脱身,急匆匆离去。

    这一去,就是十多天。

    这十多天的时间里,又发生了许多的事。

    宋丽请求兰姐帮忙,为李海垫付了所有医疗费用,办理了出院手续。

    父母亲却叫小蓉留了下来,照顾李海。

    他俩的出租屋,时不时有好友和老乡来玩。

    李海与他们玩牌赌博,越赌越大,欠下了一身的赌债。

    没钱交房租了,吃饭也成了问题,于是,李海给宋丽打了个电话:“我没钱吃饭了,帮我打些钱过来。”

    “她走了吗?”宋丽问。

    “还没有,我会让她走的。”

    “你要她走!她不走,我不会打钱过来。我为什么要养她呀?”宋丽挂机。

    李海生气了,看着身边的小蓉,不知说什么好。

    小蓉看在眼里,很是心疼。问:“她哪里来的钱,做大生意吗?”

    “做个鬼生意,她在做那事。”李海气愤地说。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进进出出,来无影去无踪的,正是你需要照顾的时候,她都往外跑。”小蓉喃喃地说。

    李海叹气:“哎呀,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还欠那么多赌债。”

    “要不,我出去找找工作看看,先解决吃饭的问题再说。”

    “嗯,好吧,你注意安全啊。”

    “放心,我不像傻瓜吧。”小蓉很开心,因为,听到了李海关心安全的话,说明李海对她很在意。

    小蓉出去了。

    找了许多店面,有的刚刚招满人,有的暂时不要人,有的只招厨师,有的只招性服务者。

    小蓉走遍了附近的几条街道,已精疲力尽,肚子饿了,却舍不得买东西吃。因为,手上只有几十元钱,李海在家,还没吃饭。

    她往回走去,路过之前问过的一间发廊,老板娘又看见了她:“问,找到工作了吗?”

  小蓉摇头。

  “你这么小,就算招打杂的,别人也不会要你的。在这里,又没有工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除了做‘小姐’,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我不能做这个,我男朋友会打死我的。”

    “他哪里知道啊,你做了,他又看不见。”老板娘说。

    “要是他知道了呢?”

    “你少做几次,赚到了钱就回家,不就行了?”

    小蓉低下了头。

    老板娘说得有些道理,都快没饭吃了,不能等着挨饿啊。只做几次,谁会知道,宋丽不是也在做吗,自己不让李海知道就行了。

    “不要考虑了,如果可以,现在就有人付钱给你的。”

    “那,好吧,我只做几次。”

    “这就对了嘛,来来来,到里面去,我马上叫人送钱来。”

    小蓉被老板娘拉了进去,低着头,全身发抖,想哭。

    老板娘打电话,很快,叫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对小蓉说:“上去吧,他会付钱给你的。”

    小蓉窘得满脸通红,不回答,也不起身。

    “快去啊,人家还有事呢,如果不是我说了那么多的好话,人家还不来呢。”老板娘急了。

    小蓉低着头,还是沉默不动。

    “怎么啦,来来来,有什么话你告诉我。”老板娘把她拉到厨房,问个究竟。

    “太老了,我不想跟他。”小蓉委屈地说。

    “哎呀,这都算老啊,你以后多来看看,六十七十的一大堆,人家抢着要呢。别的女孩子就是要老的,老了,就很快,就不会折腾你。”

    “不,我不!”小蓉哭了起来。

    老板娘只好跑去跟客人道歉,说她不愿意。客人早看出来了:这位新来的小女孩,漂亮、水灵,肯定没做过这行。于是,他对老板娘说:“我加钱,你再去说说,先加一百,不行再加,你作主吧,只要愿意,多加些都可以的。”

    老板娘又跑到小蓉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他愿意再加钱,很大方的。只是,不知道你要多少?”

    “加一千也不行!”小蓉气鼓鼓地说。

    “啊,你太固执了,哎呀,你,以后会后悔的,算了算了,我重新找一个来吧。”

    送走老头,老板娘找来了一位年轻人,二十多岁。

    这位年轻人,正是那位曾折腾宋丽的吸毒者。他给许多家发廊留了电话,说只要有新来的,就联系他。

    这条街,很多女孩子都认识他,一见他就怕,且指指点点。

    小伙子来了,老板娘问小蓉:“这个可以吗,他只出两百元钱的价,说了很多好话,他才来的。”

    小蓉不出声,低着头,径直上二楼,进了包房。

    她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居然像噩梦一样,被折腾个半死,延续了两个多小时。

    客人离去,留下了两百元钱。

    她看着这两百元钱,突然泪如雨下,她把门栓上,一个劲地哭泣,任由老板娘怎样叫门,就是不开。

    哭累了,老板娘再次跑上楼,说:“来了一位客人,是我店的熟客,这次,我保证,最多十分钟就可以了,他愿意出五百块钱。”

    小蓉慢慢擦干眼泪,开门,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就脱衣躺下。

    直到完事后,她都没看对方的脸,但她很清楚,这位客人,至少有七十多岁,老态龙钟,已步履维艰。

    果然,轻而易举就打发了他。

    坐起来,小蓉没再哭泣,想起在出租屋的李海,她赶紧向下跑去。老板娘要她留下了电话,还给她一个大大的芒果,叫她常来玩。

    她上了的士车,很快就赶回了出租屋。

    李海见她来,问:“找到工作了没有。”

    “找到了,只是钟点工,帮饭店打扫卫生,工资只有三千多元,太低了。”她不想说能赚到很多钱,以免被怀疑。

    李海说:“女孩子能赚这么多就可以了,等我体力恢复后,我俩也开个火锅店,一天能赚三四百。”

    “好啊好啊,我当厨师、当服务员、当老板娘,当老板的娘,老板的娘就是我,哈哈哈哈哈……”小蓉笑弯了腰。

    来这里,今天是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她从李海的话里听出来,他已把宋丽撇在了一边,说要与自己一起开火锅店。

    “你说是老板的娘?过来!”李海嗔怒地喊。

    “啊,要惩罚我呀?”

    “对,让我刮一下鼻子!”李海说。

    小蓉笑意还挂在脸上,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弯腰,把脖子伸长。李海刚要伸手,被小蓉抓住,贴在怀里,直接亲吻着他。然后,小声地问:“不要惩罚我,我是你的小妈妈,乖,别罚妈妈,好吗?”

    李海把头埋进她的胸怀,感受她的抚摸与温情。

    “叫一声妈,好么?”小蓉说。

    李海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没出声。

    正如宋丽一样,小蓉也陆续接到了电话,神秘兮兮地,背着他接听,然后就说店里有事,急匆匆出去。

    李海警惕起来,一次,他偷偷尾随小蓉,直到一间发廊,他亲眼看见她走了进去。

    小蓉上楼去了,他也走了进去,问:“老板娘,有小姐吗?”

    “有啊,上午才开门,小姐们还没来上班,要等一下。怎么,你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小伙子,也找小姐啊?”老板娘问。

    “刚才上楼的那位很漂亮啊,可以吗?”

    “可以可以,呵呵,只是……要等一下呀,有客人正在做,如果你不介意,稍等一下就可以了。”老板娘尴尬地说。

    李海怒火中烧,暴跳如雷,疯狂地喊起来:“小蓉,小蓉!下来,给我滚下来,我要杀了你!”

    很快,小蓉跑下楼来,看见李海疯狂的样子,吓得直哆嗦,一直往后退。

    李海抓起一把椅子冲上去,被老板娘抓住。小蓉“噗通”地跪下,大哭起来:“海哥,你杀了我吧,对不起,呜呜呜呜,我……我错了,不想让你挨饿,可是,我找不到工作呀,呜呜呜呜呜,海哥,你要我怎么办呀,呜呜呜……”

    李海扭头就走,小蓉赶紧起身追过去,这时,被兰姐撞了个正着,兰姐的出租车上还有两位小姐。

    兰姐叫司机追上李海,要他上车。李海头也不回,摸着眼泪,哭出了声音,自顾自地往回走去。

 

    

 

    

    

     

                         

    

    

    

                                        3.宋丽入监  

    

    李海刚到出租屋小院子门口,就接到了宋丽的电话:“海哥,我都知道了,兰姐都告诉我了。现在,你还不要她走么,告诉我,要她还是要我?”

    李海捏着电话,手还在颤抖,眼泪汪汪,不知说什么好。他坐在小院门外的草地上,只顾着抽泣,来往的路人回头张望,他全然不顾。

    “海哥,为了她,你还哭泣,你叫我怎么想?”宋丽哽咽起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呀你知道吗,我是为了救你的命才这样做的呀,她呢,她算什么,她给了你什么,她帮了你什么,我俩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我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和委屈,付出了一切 ,为了谁呀海哥,海哥你明白吗,我哭了多少回,你知道吗,我该怎么办啊,海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别说了,我不想听。”李海不断地抹眼泪。

    “海哥,别这样,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就来。”

    “我想走,想离开这里。”李海说。

    “那你坐车到机场东路来,我在秦皇岛酒店门口等你,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李海嘘了口气,说:“嗯,我就来。”

    他叫了辆的士车,刚开车门,小蓉追了过来。见他要走,拼命地喊:“海哥,海哥!”

    李海头也不回,对司机喊道:“快开,别管她,机场东路!”

    小蓉拼命地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见了车的踪影,只得捧着腹部喘粗气,慢慢蹲下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有的车辆向她鸣笛,有的司机问她怎么啦,有的路人守在远处观望。

    到机场东路的秦皇岛酒店门口,李海见到了宋丽。

    此刻的宋丽,没有化妆,一身漂亮的新衣,清秀的模样,美得让他心醉。

    分开了这么久,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李海问:“你还好吗?”

    宋丽一把抱住他:“还好,呜呜呜呜,我还好,我好担心你呀海哥,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李海一笑,说:“别哭,小孩似的。”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宋丽看着他,又“噗嗤”地笑了。

    李海也呵呵地笑了。

    他俩手拉手,到旁边的小巷找到了一间出租房,然后,又手拉手,到南杂店买毛巾、香皂、衣架、盆子、桶子……

    选择商品,都是宋丽喜欢的红色,说:“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要庆祝一下,买红色的用品,见证喜气,让天作证,你是我唯一的爱人!除了你,我谁都不嫁,就这样,我们算是结婚了,好吗?”

    李海看她快乐得像只百灵鸟似的,不想扫她的兴,说:“好好好,你说了算!”

    这天晚上,宋丽把电话关机了,睡得很香很香。醒来,见李海还在睡,不忍打扰他,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想着在医院时做的那个梦,梦见与他拜天地,还被人恶作剧地抢着他拍照,禁不住笑了,笑出了声音:“呵呵呵呵”

    李海翻转身:“你疯了吧,别发神经啊,我好怕的。”

    宋丽抓住他的手,说:“吵醒你啦,对不起啊,我以前做了个梦,现在突然想起,就忍不住想笑。”

    “以前?不会吧,现在还笑?”

    “是啊。”

    “什么梦啊,说来听听?”

    “你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护士不让我进去,我看不到你,就使劲地哭,哭久了,哭累了,就睡着了。我梦见,我们俩走进了结婚礼堂,我穿着好漂亮的婚纱,女孩子们恶作剧,要拉着你合影拍照,我表面装作没事,心里却好气呀,想起那个梦,我就笑了,嘻嘻。”

    “哦哟,原来你那么小气!”

    “是吗,我小气?你找打呀你!”宋丽一拳擂在他肩上。

    “好啦好啦,你不小气不小气,你是吃醋了,是吗?”

    “不是!”宋丽又擂他一拳。

    “好好不是不是,那,是因为爱我在乎我,是吗?”

    “嗯,这还差不多。”宋丽俯过去,吻了他一下。

    这边,小蓉守在出租屋里,一人坐在床上,直到天亮。中午,她朦朦胧胧接了个电话,是老板娘打来的,问她情况,小蓉关机,没理她。

    李海担心她出事,打电话过去,却已关机,无法联系,他忐忑不安起来,很是害怕。

    他对宋丽说:“我想睡一觉,你出去走走吧,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其实,宋丽也关了一夜机,正不知该如何向兰姐和刘总交代,想出去作个解释。她说:“好啊好啊,我还想去买点东西。这里,有几千块钱,饿了,你就自己去饭店吃,啊,吃最好的,要养好身体,听话啊。”

    “好啦好啦,我会照顾自己的,去吧。”

    宋丽洗漱完毕,前脚刚走,李海马上起身,抓着那把钱出门,叫了一辆的士,赶到了原住地。

    开了门,看见:小蓉泪眼巴巴地,十分憔悴的样子。他问:“你吃饭了吗?”

    小蓉把头埋在膝上,摇摇头,又哭起来。

    “昨晚也没吃?”李海担心地问。

    “嗯,我不想吃,呜呜呜……”小蓉无法抑制,努力地哭泣着。

    “去吃点东西吧,其他事以后再说。”

    “呜呜呜……”她拼命地摇头。

    李海拉她,被挣脱,她倒在床上,一个劲地哭起来。

    “这样不解决问题,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她没理他。

    李海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蓉哭累了,渐渐没了声音。

    许久,李海说:“其实,我更喜欢你。我本想,等我们赚钱了,还给她,然后,再赚钱结婚,却想不到,你,你也做了这种事,你要我怎么办?我是男子汉,你叫我怎么接受,要是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啊?”

    “我不做了,呜呜呜呜,我不做了,原谅我,原谅我,我只想让你好好养病,不要你出去受苦,不要你挨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

    “别说了,我知道。”李海叹了口气。

    “原谅我好吗,海哥,原谅我,对不起,呜呜呜呜,我错了!”

    “先吃点东西吧。”

    “不,呜呜呜,海哥你不原谅我,我就不吃东西,我,呜呜呜呜,我死、死、死呜呜,死了算、算了,呜呜呜呜……”

    “那你要先吃东西。”

    “不,呜呜呜呜,我不吃,呜呜呜呜呜……”小蓉哭成了泪人儿,李海能闻到她散发出的汗臭味。

    “你不吃东西,饿坏了,我怎么原谅你呀?”李海哄着她。

    “不,呜呜呜呜,不,我不吃。”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但你要保证,以后不做那事了,好吗?”

    小蓉说:“嗯,好,呜呜呜呜,我不会了,呜呜呜……”

    “好啦,起来,去吃点东西好吗?”李海拉她。

    小蓉边压抑地抽泣,边抹擦眼泪,起身,被李海拉着走出门外。

    到了饭店,李海说:“今天,想吃什么只管点,我请客。”他掏出一大把钞票。

    “这钱是哪里来的?”小蓉疑惑地看着他。

    “宋丽给的。”

    “不要她的钱,我们不用她的钱,好不好?”她有点紧张。

    “不能等着挨饿呀,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工作,等以后可以赚到钱了再说吧。”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店?”

    “我现在还吃不消,钱也不够,至少还要等二十多天吧。”

    “那好,你把钱交给我保管,免得又赌博输掉了。”

    李海把钱都交给了她。他俩都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宋丽多赚些钱来,然后开家火锅店,赚钱了就还给她。

    宋丽因为出去过了一夜,且电话关机,刘法官生气了,他打电话给张老板,要求换人。张老板打电话给兰姐,说宋丽把他害惨了,已前功尽弃,没钱付了。

    兰姐好说歹说,对方仍然坚持,无奈,只好叫宋丽到红尘湖的发廊来,守株待兔,当起了“发廊妹”。

    宋丽没为此事失望和伤心,因为,与海哥团聚了,比什么都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与海哥相处更幸福的事。

    她每天都去兰姐的发廊上班,上午过去,凌晨两、三点以后回来。李海每天晚上十二点回家等候,一直到第二天她离去,才出门。

    这一天,宋丽刚到发廊,发现来了例假,便对兰姐请假,坐车返回。

    回来,看到出租屋内空无一人,以为李海逛街去了。于是,打通了他的电话:“你在哪里呀?”

    “我,我在逛街啊。”其实,此刻,李海正抱着小蓉在看电视,听到宋丽的电话,吓了一跳。

    “逛街,你那里怎么有电视的声音啊?”

    “是超市里的电视机。”

    “哦,那,我就来,我正好要买点东西。”宋丽开心地说。

    “你来干什么,我就走的,几个朋友要我去打牌。”李海焦急地说。

    “哦,那,你去吧。”宋丽觉得有些蹊跷,她太了解李海了,就这点事,他说话不会这么紧张的。

    第二天,她假装“上班”去。

    出门,她叫了一辆的士,在远处停下。

    不多久,李海出来,叫了一辆的士车离开。

    宋丽叫的士司机跟上去,一路跟到了红尘湖旁的民宅出租区。

    李海走进了小院,宋丽跟了上去。

    李海进了一间出租房。她躲在窗外听个究竟,一听,原来是小蓉,她肺都快气炸了。

    小蓉说:“她今天给钱你没有?”

    李海:“没有,她昨天好像没去上班。”

    小蓉:“没去,她,会不会藏私房钱呀?”

    李海:“应该不会吧。”

    宋丽怒火中烧,用力拍门。

    李海打开,突然见她凶狠地站在眼前,吓了一跳。小蓉躲在李海的背后,不知如何是好。

    “我藏私房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藏私房钱,你这不要脸的婊子,看我不打死你!”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抓住了小蓉的头发,一顿乱打。

    小蓉受不了了,大叫:“救命啊海哥,快打呀,打死她,打死她!”

    李海去拉宋丽,宋丽转身,冷冷地瞪着李海,“啪!”地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说:“我把钱给你,你就在外面养婊子,李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海要把她推出去,她抓住李海撕扯不放,把他推倒在地。李海反过来“啪!”地打了她一记耳光。

    坐在地上,宋丽绝望地哭起来。

    “李海,你好狠啊,呜呜呜呜呜,我算是看透你了,我辛辛苦苦,我为你什么都付出了,呜呜呜,我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呜呜,你居然用我赚的钱养别人,呜呜呜呜呜,还给我,还钱给我,呜呜呜呜呜……”

    “还就还,海哥,我把钱给她,不要她的臭钱!”小蓉喊。

    李海靠在墙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蓉把一叠钞票塞在她手上,说:“海哥不喜欢你,你走吧。”

    宋丽大哭起来,扭头就跑。

    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很快,雨水淋湿了一身,她没停留,一直在跑,跑了很久很久,一直跑到了“家”。

    此刻,看着屋内满是红色的用品,宋丽瘫软下去,无力地抽泣着。不知哭了多久,兰姐打来电话,宋丽拿着电话,任由兰姐怎样喊,她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兰姐知道出了事,坐车赶到。

    兰姐帮她换了身干衣服,领着她,一路劝慰,坐车回到红尘湖的发廊。

    到发廊后,宋丽把手里的钱交给了兰姐,为了李海,兰姐曾为她担保,还欠了兰姐许多钱未还。

    接下来,等待宋丽的,将是一场噩梦。

    就在这天,宋丽被抓进了监狱。

    宋丽一天没吃饭,也不接客,坐在发廊里发呆。

    晚上,约七、八辆小车悄悄驶到了红尘湖的小街道,一字排开,每台车上坐满了便衣警察。

    小姐们一拥而上,每台小车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看看这个嘛,很漂亮的。”

    “大哥,这个是新来的。”

    “大哥,这个才十五岁,很乖的,带她去嘛!”

    大家敲着玻璃,擂着门,挤来挤去,笑嘻嘻地喊着叫着。

    突然,车内传出对讲机的喊声:“开始行动!”

    几乎是同时,所有车门“嘭”地打开,车上的男人全部冲下了车,大声喊道:“警察!蹲下,全部蹲下!”

    大家一哄而散,四处逃窜,有几位小姐跳进了红尘湖,被便衣人拖了上来。

    这一次,共抓走了两百多人。

    据说,这一次,是因为红尘湖的某位小姐在卖淫的过程中,盗走了某神秘人物的重要资料和贵重财物,官方为了查找线索、尽快破案,决定对红尘湖的小姐进行排查,公安局联合武警部队全面展开抓捕行动。

    兰姐和她发廊里的小姐们,全部被抓走了,其中,就有宋丽。

    隔壁发廊的老板姓胡,叫胡文忠。他四处借钱,再找熟人,把“妈咪”和一位小姐保了出来,宋丽见到他时,哭着喊着:“忠哥,求求你帮帮忙,救救我好不好,我男朋友不要我了,没人救我呀,忠哥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呜呜呜……”

    看着靠在铁门上的小女孩,哭成了泪人儿,胡文忠怜悯起来,可他再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他说:“好,我试一试,放心,我会尽力。”

    想不到的是,宋丽哭着哭着,扶着铁门滑下去,跪在了眼前。

    “起来,你不起来,我不救你!”

    宋丽悲喜交集,虽还没开始,但眼前这位并未交往过的男人答应救自己,似绝处逢生,她看到了希望。

    “谢谢忠哥,不管您帮不帮得到,我都会报答您的。”

    宋丽曾到他店里玩过,胡文忠认识她,也知道兰姐自身难保。

    时间紧迫,胡文忠拦了辆的士,赶到公安分局,找到了治安二股的杨股长,说:“宋丽是新来的,我可以作证,她很可怜的,被男朋友抛弃了,没人保,能不能网开一面?”

    杨股长听了胡文忠的介绍,也很是同情。保释金要四千,可是,胡文忠只有一千多元钱了,他说明了情况,然后,把现金全部塞进了杨股长的衣兜里。

    每天,都有小姐被保释,每次,看守人员拿着新的释放名单进来,女孩子们个个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听。

    这天,看守人员又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他念名字:“刘芳,徐丽萍,你们两个可以出去了。”

    看守人员转身要走,剩下的姐妹们几乎同时哭了起来,有的伏在地上抽泣,有的相互拥抱嚎哭,有的用头撞墙。

    这几天,胡文忠也心急如焚,寄希望于杨股长,却又不好意思天天打扰他,每次,杨股长都说:放心,我正在想办法。

    胡文忠担心宋丽想不开,做出难以预料的傻事来,于是,每天早上,都坐的士车去看守所,为她买十几元的食品,在里面藏了一张纸条,送进去,纸条写着:今天又问了,他说会放你出来,快了,不要着急,我绝不放弃。

    每次看到胡文忠,宋丽总是贴在铁门边,满眼泪花,感动得无法抑制,抽泣不止。她想:自己的命虽苦,却能遇到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缘,若能出来,定要好好报答他。

    姐妹们说:“丽丽,那是谁啊,天天来看你,好感人呀!”

    宋丽说:“我们只是认识。”

    有姐妹说:“我男朋友对我都没这么好,口口声声说在想办法,却不会天天来看我。”

    宋丽低下头去。

    有姐妹问:“这么好的男人,你要怎样报答才报答得了哦?”

    宋丽:“不知道,呜呜呜呜,他真是太好了。”

    有姐妹说:“等你出去,他可能会控制你,叫你为他赚钱的。”

    “我愿意!”宋丽很坚决地说。

    她们哪里会知道:事实上,直到后来,胡文忠把宋丽救出来,不但没控制宋丽,还拒绝了她的感谢。

    一天一天过去,已经十四天了,看守人员通知:“如果明天还没人来保你们,一律劳教,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没有机会了。”

    大家又群哭起来:“大哥,救救我,呜呜呜……”“大哥,等两天啊,呜呜呜……”

    “别吵!跟我说没用,谁再吵,我现在就把她送走!”

    这里,还有十一位女孩,因为恐惧,大家直哆嗦,个个泪眼朦胧,吓得不敢再吭声。

    上午,没放一个人;下午,也没放一个人;第二天早上,也没放一个人。

    胡文忠早早地站在看守所铁门外,两手抓紧铁门上的钢筋,灰心地注视着宋丽。

    宋丽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不再看门外那个设法帮助自己的男人,心如刀绞,所有希望已完全破灭。

    这一夜,女孩几乎都没睡,知道无望了,等着开门,到一个陌生又恐惧的地方,去熬度梦一样美好的青春年华。

    看守人员对着里面喊:“大家收拾行李,九点钟,劳教所会来车接你们。”

    大家不哭了,也没人说话,各自收拾好简陋的行李,默默地坐着,一言不发,好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胡文忠傻傻地站在门口,今天,宋丽没与他对望,知道她在绝望、在恨他、在责备他无能,他眼眶红了,痛苦地流下了泪水。

    这时,劳教所接人的车开了过来,七八台警车,警灯闪烁着刺眼的灯光。

    铁门“嘭”地打开,二十几个警官一字走进,还有几位女警察。

    大家很安静,一位女警官从包裹里取出一份文件,说:“大家冷静点,你们将去一个新的地方,那里可以改造你们的思想,培养一技之长。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希望,你们能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以实际行动改造自己,争取早日获得自由,回家与亲人团聚。下面,我念你们的名字,念一个,就出来一个,到外面排好队,等候上车。”

    这一刻,室内如北极冰封的世界,冷冷清清,似要迎来更大的寒流,铺天盖地、无法阻挡。

    “刘一茹。”

    “到!”!”一位女孩子缓缓起来。

    “王朝霞。”

    “到!”又一位走出。

    “李莹。”

    “到!”

    ……

    宋丽把头埋在膝盖下,瑟瑟发抖。

    已念完十位,最后一个就轮到宋丽了。

    “刚才念到名字的十位,请排好队,按序上车。”

    宋丽一惊!

    难道,自己会被送去不同的地方,她抬起头,泪眼模糊,讶异地看着慢慢走出去的每一个人,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大家走完了,铁门却一直不关。

    她看着窗外:一个一个走上警车的同伴,突然,她想跑,可外面还有那么多警察,她颤抖起来,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想:一定是数字出错了,现在,铁门还没关啊。她理不清头绪,用头一个劲地撞墙。

    “干什么干什么,你想死啊,没那么容易!”一位看守人员走进来。

    她惊恐地看着他:“大哥,告诉我,我的罪是不是比她们重一些呀,他们要把我怎样啊?求你,呜呜呜,大哥,你告诉我好吗,呜呜呜……”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什么?”宋丽惊呆了,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真的?大哥不要骗我!”

    “快走啊,骗你骗你,骗你你就嫁给我呀?还想呆在里面是吧,那好,我锁门!”

    宋丽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哭,她揪着自己的手背,很痛,证明不是做梦,她噙着泪笑起来。

    出了房间,不知该往哪边跑,迎面撞见了杨股长,在很严肃地看着她。

    她赶紧跑过去,说:“谢谢您!您的恩情……”

    宋丽正要下跪,杨股长侧过身,说:“这里人多,别让人家怀疑了,我自己给你垫了几千元钱才把你留下的,不然,你也被送去劳教了,你先去胡文忠店里等着,先不要接客,我等下就来,给我按个摩。”

    “嗯嗯嗯,好好好,您放心,我会很快还钱给您的,我先去店里等您,放心,我不会接客人的。”

    “现在没钱不要紧,慢慢还吧。你跑不了的,我们有你的身份资料,先去店里等着吧,我就来。”

    “我懂,我懂,您来吧,我会等您的,我要好好伺候您,放心,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呐,呜呜呜……”

    “走吧,胡文忠还在等你。”

    宋丽飞快地跑出去,看到墙外傻傻站着的胡文忠,这位天天站在外面等候自己的男人、这位千方百计写纸条送食品安慰自己的男人、这位为自己流过泪的男人、这位被自己误以为无能的男人,她一个劲地跪下去,被拖了起来。

    宋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满脸喜悦的表情,泪珠儿扑簌簌落下,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说了半天,只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我,哈哈,我,啊呀呜呜呜呜,忠哥,我以为,呜呜呜呜,我以为出不来了呀!呜呜呜……”

    “放心,我既然做了,就会坚持到最后。”他说。

    “好悬呐忠哥,你知道吗,我差点逃跑了,也差点撞墙撞死了。叫我出来的时候,我正在撞墙,啊呀,我好傻呀,呜呜呜……”

    “走吧,别哭了,先去饭店吃顿好饭。”胡文忠拦了辆的士车。

    “先别吃饭了忠哥,先去您的发廊吧,我还有事。”显然,胡文忠不知道宋丽与杨股长有约定,宋丽难以启齿。

    “好吧。”

    宋丽哭着,与他一起上了车。

 

 

 

 

    

  

    

    

  

    

    

    

    

                                  4.军警扫黄  

    

 

    他俩回到发廊,胡文忠正在做饭,杨警官突然来到,他穿着便衣,骑着辆摩托车。宋丽飞快地跑出迎接,拉着他进了屋,兴奋得不得了。

    胡文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上前招呼,杨股长却故意把头转向一边,被宋丽扶着上了楼,进了包房。他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有了约定,不由得苦笑起来。

    宋丽把杨警官带进按摩房,给他做了个“全套”服务。

    因为宋丽年轻漂亮、还被关了十五天、且饱含感激之情,杨警官对这次的服务非常满意。下楼时,春风满面,现出了童真的快乐。

    宋丽挽着他的手说:“您好走啊,您是我的大恩人,有空来玩啊?”

    杨股长笑了笑,见胡文忠站在旁边看,又立即收起笑容,出门离去。

    为了尽快还钱给杨股长,宋丽开始努力接客,第一天,就赚了一千多元,只有四天时间,就还清了杨警官的钱。

    她还想感谢忠哥,问:“忠哥,您是我的恩人,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

    忠哥说:“我没有任何要求,救你,不是为了报答。”

    宋丽:“那,我该怎么感谢您呐,在看守所我暗暗发誓,天天发誓:如果谁救了我,今生今世,我为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不用,我理解你的心情,前面的路还很长,你安全了,日子过好了,我看着就开心。”

  “忠哥,那,”气氛很是尴尬,宋丽说:“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忠哥这么好的人。在看守所,姐妹们都说,像你这样看望我、等我、救我,是有目的的,等我出来,会控制我,把我当作赚钱的工具,我说,我愿意。我说的是真的,哪怕三年五年都愿意。”

  忠哥苦笑:“我没那些想法,只是看你太可怜,不忍心,看不下去。”

  “……”宋丽开始擦拭泪水,说:“忠哥,你真是大好人,想不到,我还能,遇见你这么好的人。”

  被拒绝了,宋丽只好把这份恩情记在心上,心里想着,若有机会报答,自己愿意付出一切。

    另一边,李海和小蓉的手头越来越紧。

    李海整天与狐朋狗友一起,不但天天赌博,还染上吸毒的恶习。没钱了,就发脾气,逼着小蓉想办法。

    小蓉只好出去“上班”,重操旧业,每天都能带几百元回来。李海不再追问钱是怎么来的,做的是什么工作。事实上,他已习惯了她们的行为,只要有饭吃、有钱花,就得过且过。

    小蓉不知他吸毒的事,说:“不要赌了,这样下去,我们一年两年也存不了多少钱的。”

    小蓉赚的钱,都被李海挥霍一空。

    于是,小蓉开始自己存钱,交出来的越来越少。

    李海欠了一屁股赌债,无法偿还,就去找宋丽。

    宋丽看到了久别未见的李海,他消瘦了许多,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又心生怜悯,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你抓进去了,我没钱救你,心里很烦。”

    没钱是救不了她的,这点,宋丽很清楚。想不到,才相见,居然感受到了无力救她的歉疚,她很是感激,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本来就欠人家很多赌债,分手时,自己把他的生活费都要走了,他还整天借钱赌博,怎会有钱救人呢。

    “你是来要钱的吗?”宋丽问。

    “是的,我没钱了。”李海说。

    “你把那个婊子打发走,我会让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过上舒心的日子。等我们赚了本钱,就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买房、做生意、结婚,好吗?”宋丽噙着泪水,等待回答。

    “好,相信我,我会让她走的,我会想办法让她走,但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事。”李海说。

    “那,至少,你和我一起住,不要管她,让她自己赚到钱就回去。”

    “好吧,我尽力。”

    宋丽拦了辆出租车,俩人上了车,又回到了机场东路的出租房。

    从看守所平安地出来,又见到了久别的爱人,宋丽很是欣慰。

    她买来锅灶、柴米油盐,笑嘻嘻地对李海说:“我要做最好吃的美味给你吃,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李海低下头,因为吸毒、赌博、还债、还在两个情人之间奔走,他早已没了食欲。

    因为宋丽入监,自己没去营救,他很是愧疚,主动把手机交了出来,决定多陪陪她,给些安慰。

    这几天,是宋丽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每天回来,都能看到自己的海哥,她做好吃的给他吃,买时尚的衣服给他穿,还给他买来了一个大大的黄金戒指。

    看着李海吃着自己做的饭菜,穿着自己买的新衣,戴着自己送的戒指,心里美滋滋地,别提有多开心。

    李海的手机关机了,小蓉联系不上他,在出租屋里很害怕,索性住进了发廊。

    在红尘湖,小蓉与宋丽,她们“上班”的发廊,只相距三间店面,所以,几乎每天都能见面,但谁也不理谁,谁也不抢谁的“生意”。

    不久,宋丽得了性病,需要治疗。

    这是一种可怕的性病,叫“尖锐湿疣”。

    他们舍不得去大医院,因为治疗费太贵。于是,俩人来到私人诊所,进行“电光”治疗。

    这是一间简陋的手术室,说是“电光”治疗,实是一种“电击”疗法。

    医生用一把透明的扩张器,插进病患处,用力捏紧扣住,再用灯光照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喉管里的病灶情况。然后,转动扩张器,让病灶部位从扩张器的槽缝里露出来了,再伸进一根电线,电出闪亮的火光。

    宋丽惨叫不止,狠狠地抓紧李海的手,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医生说,因为病灶在腹部深处,不适合麻醉,所以,没有注射麻药,活生生地烧,顿时,满室弥漫着烟雾,散发出浓浓的臭味。

    这臭味,令李海极度恶心,几次呕吐起来。

    宋丽咬紧牙关,一边大叫,一边颤抖地说:“对不起呀海哥,让你难受了,医生能不能快点啊,啊——好痛啊,医生,快点啊,我受不了啊!”

    医生说:“疼痛是难免的,以后注意点,要保护好自己。忍着,必须烧干净,不然会前功尽弃的。”

    这时候,有海哥陪着,虽然疼痛,宋丽的心里却很踏实,比起在看守所孤独无助的处境,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所以,她一边喊叫,一边对海哥说:“对不起啊海哥,让你为难了。”

    李海抓紧她的手,把头转向一边,一个劲地呕吐。

    出来,宋丽已精疲力尽,两腿发抖,李海扶着她坐下,领药后,背着她上的士车。

    宋丽疼痛难耐,却笑着对李海说:“海哥,知道吗,我现在很痛,但是觉得很幸福。”

    李海问:“还幸福啊,没把你痛死就不错了。”

    宋丽呵呵一笑:“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被男孩子背在背上,这感觉,真好。”

    “不痛啦?”李海问。

    “痛,很痛,但是我觉得,幸福更多一些,所以,就无所谓了,呵呵。”

    回到出租屋,李海开始伺候她,做起了家务活。宋丽看着很心痛,说:“海哥,对不起,等我好了,一定好好伺候你。”

    李海苦笑,没有回答。

    另一边,红尘湖,小蓉守在发廊正式“上班”,成为了红灯区的一员。

    红尘湖街道不宽,一面是湖,一面是铺面。这里,约有铺面一百多家,其中,发廊就有九十几家。

    每到傍晚,小姐们陆续赶来,集结在这条小街招揽生意。

    每天晚上,陆陆续续,有上千辆小车开进这条小街,多是为了寻欢而来。

    小车慢慢移动,玻璃窗户已放下,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向小姐们挥手致意。

    几乎每间发廊门口,都坐着十几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发廊里面,有的女孩在梳妆打扮。

    如果有车停下,大家一哄而上,把小车围得水泄不通。

    “大哥大哥,看看这个,新来的。”有人在前面捶着车。

    “大哥,这个,看看这个,刚满十六岁!”有人在旁边敲着门。

    “看看这个嘛,少数民族的姑娘,很有风情的!”有人直接拉开门,把小姐塞进去。

    ……

    嫖客们把目光向前移,前面的女孩就往门边挤,嫖客又把目光向后移,后面的女孩也往门边挤,于是,一挤过来,又挤过去,时不时就有打斗的事发生。

    直到客人看上了谁,叫上了车,大家才垂头丧气败兴散去。

    有的小车停下后,嫖客看了半天,没看中。但前面被女孩子们堵住了去路,无法前行,就随意叫一位上车,叫大家让开。大家让开了,小车刚开出就停下,找借口让小姐下车,然后向前开。这时,散去的小姐再次一拥而上,拼命往前追,追着追着,有的鞋子跑掉了一只,有的脚扭伤了,有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蹲下来……

    满街都是:围着叫的,拍着车的,赶着追的……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缓缓移动的小车,热闹喧嚣的场面,与白天的宁静对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如此一来,小姐与小姐之间,店主与店主之间,就会矛盾重重,彼此争吵打斗不断。

    那天上午,小蓉住的店里来了一位穿着时髦的客人,发廊里的其他小姐都未“上班”,只有小蓉在。

    “按摩吗?”小蓉迎上去。

    “按摩,哈哈哈,按摩按摩。”客人的语气有些反常。

    小蓉领着他直接上楼,进了包房。

    这位客人,不问什么,也不说什么,小蓉感觉有些奇怪,边脱衣服边问:“您是这里的熟客了吧?我是新来的。”

    客人没回答,只顾着脱裤子。

    小蓉急了,又问:“您知道价格吗,要不要我介绍一下?”

    话还没说完,客人已经抱住了她……

    事后,客人急忙穿衣服,还没穿好就往外跑。小蓉一惊,大叫:“芳姐芳姐,他没给钱!”

    芳姐与刘老板在楼下包房里睡觉,他俩赶紧出来,一起挡住了他。

    刘老板尴尬地笑着,递上香烟,说:“您还没付钱吧?”

    “钱,什么钱,付什么钱?”

    刘老板感觉不妙,问小蓉:“他做了吗?”

    “他做了,我还没穿好衣服,他话都没说就跑。”小蓉说。

    刘老板问客人:“为什么不给钱?”

    客人突然要往外冲,被刘老板强行拉住,芳姐发现不妙,打电话给小姐们的男朋友,说店里有人捣乱,快叫几个人过来。

    很快,几位小伙子赶到,问芳姐怎么回事。芳姐说:“他按摩不给钱,还想跑。”

    其中一位小伙子问:“为什么不给钱?快点,给钱!TMD,找死啊?!”

    “找死,你找死?”客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有位小伙子感觉对手太邪恶,没法子对付,看着正在哭泣的小蓉,豁出去了,“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打人?”客人冲上去,抓住小伙子要打。

    大家一拥而上,拖住他拳打脚踢,打了好一阵,以为他会求饶,却不料,客人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家继续打,他继续笑,好一阵后,刘老板感觉不对头,叫大家停下。

    这一停不要紧,所有人都吓呆了。客人居然唱起歌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刘老板说:“他可能有精神病,放了他。”

    高个子小伙说:“不可能,你看他穿得这么好,哪里像精神病人的样子啊?”

    “好衣服二手市场买得到,这样的衣服5元一件。还有可能,是别人买了送给他的,特意叫他来害小蓉的。”刘老板说。

    “啊?”高个子恍然大悟,骂道:“TMD,这下出笑话了,要是被隔壁的小姐们知道,还怎么做人呐!”

    大家松了手,客人笑嘻嘻地跑出去,对着红尘湖乱跳乱叫:“结婚啦结婚啦,啊哈哈哈哈哈,我结婚啦!”然后。他脱光所有的衣服,扔在地上,裸露着全身,若无其事地离去。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宋丽的耳朵里,宋丽告诉了李海,李海听了,低着头,半天没有出声。

    一次,刚天黑,刘老板的发廊门口停了一辆小车,芳姐带着小姐们一哄而上,抢占了有利地势,隔壁两家的小姐们也围了上来。

    车内,除司机以外,还有一位中年人。嫖客叫小芸过去看了看,没看中,芳姐赶紧把小蓉换到窗前:“说,这个才十六岁,新来的,这么漂亮,可不可以?”

    客人开门,让她上了车,说:“等下叫她把钱带回来。”

    大家让开,没等芳姐答话,小车已启动,一溜烟开走了。

    按规矩,是要先交钱的,而这位客人似乎在故意回避。小蓉害怕,想强行开门跳车,这时,客人递给她三百元钱,才安下心来,她还给芳姐打了个电话,说钱已拿到了。

    芳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可她没料到,接下来,小蓉遭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

    小车开了很久,小蓉担心地问:“大哥,这是要去哪里呀,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就在前面。”中年客人淡淡地说。

    一路上,小蓉问了几次,客人总是那样回答。于是,小蓉警惕起来,开始留意车窗外建筑物的特征,特别是转弯处的,尽量记在脑海里。

    突然,她看到了:“远洋假日海滩别墅群”的巨大石牌,小车直接开了进去。

    虽是别墅群,里面却是黑呼呼的,路灯都没有,也不见行人和车辆。月光下,大片大片的别墅,几乎都是烂尾楼,看不到尽头,不知连了多远。

    顿时,小蓉毛骨悚然,预感将有不详的事件发生。

    据说,曾有多位小姐“出钟”,被客人带出去后就失踪了,后来从越南打来电话,说是被人贩子卖到了越南,要家人拿钱去赎人。

    她想:不会遇到那样的坏人吧,难道,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

    这些别墅,每座的造型都很漂亮。

    小车在里面转了多个弯,终于在其中一幢别墅门前停下。

    “进去吧,这么好的房子,你还不放心,东张西望的,有什么好看的?”客人催促。

    小蓉怯怯地说:“我不去了,大哥,我把钱退给你。”

    “什么意思,退钱?我们这么远过去的,油钱工钱你陪得起吗?”

    “我怕,大哥,我怕!”

    “怕也已经来了,按完摩你就回去,又不是没做过,还怕什么怕!”客人不耐烦了。

    小蓉被他推着进门,再上楼。进了房间,看到一张破旧的床,还有一些零乱的衣物,散发出恶心的汗臭和鞋臭味,不像是有钱人在住。看来,这房子的主人不在,是租给了民工在住。

    小蓉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一进房门,瑟缩地脱完衣服,坐在床上蒙着被子等客人。客人淫笑道:“别怕,妹妹,哥哥喜欢你。”

    客人上床,把小蓉的衣服拿到门口,开门,丢了出去。

    小蓉吓呆了,说:“不要,我的衣服,给我!”

    “吵什么吵,都来这里了,你吵有用吗,既来之则安之,又不要你的命!”

    小蓉哭起来:“大哥,不要,你想怎样,我配合你,把衣服给我,好吗?”

    “由得你不配合吗,别吵啊,烦死了,再吵我会打你的。”

     小蓉哭着、忍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客人终于起来,下了床。

     小蓉赶紧坐起,包着被子要出去找衣服,被客人按住:“等下,还有人要来。”

    “还有,您只给了三百呀?”小蓉急了。

    “您还要钱,有命回去就不错了,哈哈哈哈……”客人大笑起来。

    小蓉怀疑进了“魔窟”,将发生自己无法想象的事,她无比恐惧,感觉似噩梦一般,醒不来,也无人援助。

    果然,客人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突然,外面一片嘈杂声,许多人哈哈大笑地挤了进来。

    这些人,有的淫笑,有的大叫,像电影一样,整齐排好了队,对小蓉指手画脚。

    “完了!”小蓉心里咯噔一下,心脏跳起老高。

    她开始绝望地哭泣,越哭,大家越笑,而且,都急忙地脱光了衣服。小蓉开始注意他们的体貌特征,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抗争和报复。

    有的胸前纹着老虎,有的臂膀纹着龙,有的脖颈上有一粒痣,有的肚皮上有一道刀疤……一共十三人。

    她警告自己:不能激怒他们,一定要活着,一定要逃出去,不然,后果不可设想。

    小蓉闭上眼睛,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她咬紧牙关,任由眼泪哗哗地流,被辱骂、虐待,无比残暴……

    三小时过后,一切平息下来。

    夜,死一般地沉寂……

    房间内,只有小蓉和初时的客人,他手挽着她,俩人都赤裸裸地躺在床上。

    不久,客人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噜声,小蓉偷偷地注视着他,观察了许久,然后拉开他的手,翻转身,装作睡去。

    不一阵子,客人又打起呼噜来。

    小蓉偷偷地把客人脱在床头的裤子拉到一边,把钥匙卸下,再拉他的衬衣,突然,呼噜停止了,原来,客人的头压住了衬衣的袖子,一拉,呼噜就停了。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只得安静躺着,也假装着打起呼噜来。

    不一刻,客人再次响起了呼噜声。小蓉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他们醒来之前逃跑,哪怕不穿上衣。如果逃不出去,天亮后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慢慢地,她把客人的裤子揉成一团,起身下床,捡起自己的鞋子,抱在怀里,又顺手在凳子上抓起一件男人的外套,无声地一步一步走到门前,轻轻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蹑手蹑脚向楼梯口走去。

    客厅的天花板上,亮着一座巨大的圆灯。

    大门被锁住了,无法打开,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的窗户边,窗户无法打开。

    小蓉急了,再来到旁边像厨房一样的房间,终于看见了一扇敞开的窗户。

    她赶紧穿好裤子和鞋子,套上外衣,用凳子垫着,迅速翻了过去。

    她摔了一跤,脚被扭伤了。

    小蓉顾不了这么多,忍着疼痛,又翻过了围着别墅的铁栅栏,再次摔倒。

    小蓉一跛一瘸,往暗处跑,跑到了海边,再绕到另一幢别墅后面躲起来,她观察远处,那幢刚逃离的别墅,似乎里面还没有动静,即起身再跑。

    她无目标地跑着跑着,累了,蹲下喘气休息,又站起来跑,终于跑到了一条小路,顺着路继续往前跑,看见了一户农宅,即跑去敲门。

    “谁啊?”里面一老汉问。

    “大伯,我是被骗子骗来的,刚从别墅里跑出来,帮帮我好吗,求求您了!”

    “我帮不了你,你走吧。”里面的人回答。

    “大伯,我要去红尘湖,请问到哪里坐车呀?”小蓉问。

    “红尘湖在哪里?”

    “就在琴山市。”

    “哦哦,你往我家前面走,走两里路,就有一条大路,再往左拐,要坐车才能到啊。”老汉答。

    “那里有的士车坐吗?”小蓉问。

    “现在四点多了,哪里还有的士车呀,哦,有卖菜的车,有有有,很多卖菜的车正好都要路过,快去吧。”

    小蓉说了声“谢谢”,拔腿就跑,跑到路边,拦了三辆都没停下,第四辆靠边停下了,司机问:“怎么啦?”

    小蓉蜷缩着身体喊道:“我被烂仔骗来了,麻烦您把我带去琴山好吗?”

    司机开门,小蓉上了车,这才嘘了口气。

    司机一路问情况,小蓉困倦地一一作答。

    “一般我们是不会停车的。”司机说。

    小蓉:“哦,是的,谢谢大哥,可是,我手上没钱了。”

    司机:“知道你没钱。不过,我想休息一下再走,你,愿意吗?”

    小蓉:“您是我的大恩人,我只要能做到的,都可以。”

    司机靠边停车,在后卧铺上,与小蓉发生了关系。小蓉忍住疼痛,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被司机推醒时,已到了琴山市,司机给她二十元钱,叫她坐的士车回红尘湖去。

    第二天,小蓉旁边的店里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很是血腥。

    这天晚上,红尘湖小车如梭,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没有一点预兆:这里即将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一辆小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十四号铺面门口,小姐们正准备冲上去,车门却打开了,走下一位“高富帅”型的中年男子,他直接走向坐在门口的一位女孩,叫:“菲菲,想我吗?”

    女孩菲菲高兴地站起来:“王哥,是你呀,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呢。”

    这时,隔壁发廊的一位女孩也站了起来,向中年男子招手。这位女孩,年轻漂亮,水灵娇贵,笑盈盈地,好一幅玉树临风的模样。

    中年男子看到,感觉触了电似的,向旁边那位女孩走去。

    菲菲愤怒起身,骂那女孩子不要脸,抢她的熟客。那女孩怎经得起如此羞辱,也回应着对骂起来。

    中年男子付了钱,正要带她走,菲菲冲上来,给了她一记耳光。小女孩被打,一把抓住菲菲的头发,拼命撕扯,把她拉倒在地。

    菲菲爬起,见这么多人看着她,气得哭了起来。

    菲菲跑进发廊,抓起一把剪刀,冲出去,抓住正要上车的小女孩。小女孩转身,又抓住了菲菲的头发,菲菲一把刺去,剪刀刺进了小女孩的胸膛!

    这一刺,刺破了小女孩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她当场倒地,气绝身亡。

    等警察赶到,菲菲已逃之夭夭——因为小姐们都是流动的,没有留下身份资料和家庭地址,所以,一直没抓到。

    都担心出了杀人案件警方会有大“行动”,红尘湖的小姐陆续离开,少了很多。

    几天过去,红尘湖又开始热闹起来。可小姐们还不知道,多家报刊媒体正在大肆渲染此事:“红尘湖按摩小姐为争抢“嫖客”杀人”、“红灯区的命案”、“血染红尘湖”……

    很快,成了一大国际奇闻。于是,一张针对红尘湖发廊的“扫黄”大网,正悄悄展开。

    这天,红尘湖喧嚣依旧,小姐们围堵和追赶着过往的小车,许多挂着民用牌照的小车开进来,在红尘湖的小街道旁停下。

    有人起了疑心,警觉地关门,几位小姐赶紧坐上三轮车,要逃离红尘湖。

    很快,一辆辆三轮车都坐满了小姐,朝着两个相反方向的出口开去。突然,两边冲过来数辆绿色的军用卡车,堵住了三轮车的去路,从上面跳下许多持着冲锋枪的军人,所有小车上的人同时开门跳下,全都拿着手铐,一个一个地抓人,命令她们全部蹲下。

    一时间,红尘湖乱成一片,尖叫声、哭喊声、撬门声、打砸声……  

    这一次,正在红尘湖“上班”的小姐几乎“全军覆没”,许多发廊被砸得面目全非,还有许多因例假没上班的、或已“出钟”的、或在“家”治病休息的,有幸躲过了此劫。

    宋丽和小蓉被抓了吗?

 

 

 

     

    

 

    

    

    

                                  5.李海之死

 

    “大行动”这天,宋丽在“家”休息,小蓉也被客人带出去了,她俩都幸免于“难”。

    小蓉的遭遇,李海大致听说了一些。

    宋丽康复后,为了赚钱,再次出来“上班”。

    红尘湖的发廊,只许住人,不许营业了,有的小姐转到了宾馆,有的小姐转到了夜总会,还有些去了低档红灯区“坐店”,有的自己找地方“站街”,还有些,被“妈咪”们带着“打游击”……

    在红尘湖西南侧500米处的小路上,许多“妈咪”带着各自的小姐们走来走去,招揽生意。

    仍有许多客人不知红尘湖门店被封的事,慕名前来找小姐,最终只能在路边找了。

    这天,路上来了三辆轿车,里面的人在叫小姐,站在路边的小姐们一拥而上,争抢“生意”。

    这时,一位小姐大叫:“是警察,是警察,这个人我认识!”

    车内便衣警察立即冲出来抓人,有几位小姐被抓。远处,急冲冲跑来几位男孩,吼道:“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抓人?”

    有人喊道:“我们是警察。”

    “谁信你是警察?”大家开始抢人。

    几个小伙子与一位便衣人扭打起来,有的抱住他,有的拖住他,有的拉着被他抓住的小姐,这时,一位便衣警察拔出了手枪,大喊道:“放手!”,小伙子们又冲上去抱住那位便衣人,他顺手一枪,打中了一位小伙的心脏,当场死亡,子弹穿透后,又伤到了一位路人。

    所有便衣人都拔出了手枪,大家四处逃窜,不见了踪影。

    当时,李海也在现场抢人,便衣人开枪后,大家都松开了小姐,查看伤者的情况。李海拉着宋丽就跑,逃离了红尘湖路口。

    宋丽康复以后,出来“站街”拉客才两天,就遇见了这么可怕的事,吓得不敢再“上班”了。更何况,小蓉的遭遇她也知晓一些,异常恐怖。

    没有生活费了,宋丽又不敢去上班,他俩很是着急。

    “我去找小蓉要点钱来。”李海说。

    “不许你要她的钱,饿死也不要她的钱!”宋丽撅起嘴,说。

    “那我们真会饿死的。”

    “你去找朋友借啦,等风头过去,我就还给他。”宋丽说。

    “好吧。”李海知道她恨小蓉,是不会让步的,他决定偷偷去找小蓉要钱。

    红尘湖的发廊,已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一片颓废破败的景象。

    大家都把卷闸门半拉下了一大半,隐约能见到门内有脚在走动。

    胆大的,仍偷偷在里面接客,赚点钱维持生计。

    李海进到其中一间,小蓉正坐在里面发呆。

    “小蓉。”李海喊她。

    小蓉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来,愤愤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死了呢!”

    李海一笑,说:“对不起,前一段时间,我去了琼州。”

    “琼州,你去了琼州,你当我是傻瓜呀?”小蓉瞅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我真的去了琼州。那天,遇到联防队的人要查身份证,我们没有带,就要把我们抓走,因为兄弟们身上还有没用完的麻古,都很害怕,就跑,没抓到我。可是,手机也被联防队的人搜走了,没来得及与你联系,直接跑到琼州去了。”

    “那你到了琼州,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不想让你担心嘛。”

    “李海,我算看透你了,你一直与那个婊子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小蓉眼泪汪汪地吼了起来。

    “……”李海不知说什么好。

    “有姐妹告诉我了,说看到你和宋丽在机场东路的超市里出现过,我去找了几次,但没找到,你还编造这么大的谎言来骗我,你还是人吗你,啊!”小蓉站起来,向他走近。

    李海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有苦衷,原谅我好吗?”

    “原谅你?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我遭遇了怎样的苦难吗,你还好意思说原谅,你还是人吗你?!呜呜呜呜……”小蓉大哭起来。

    李海没回答,他听说过小蓉的那些悲惨遭遇。

    他愧疚地低下了头。

    “李海,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我想杀了你,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她眼泪汪汪,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吵架?你这千刀万剐的、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来做什么,你说,你来做什么?!”小蓉推了他一把,大叫起来。

    李海欲言又止。

    “你是来要钱的,找我要钱,去养那婊子?做梦吧你,李海,你把我当什么了!”她“啪”地给了李海一记耳光,又猛地抓住他,吼道:“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李海被激怒了,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她爬起来又抓住了李海,两人扭打起来。

    李海一把抓住她的项链,扯了下来,然后,夺门而逃。

    小蓉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李海把项链拿到当铺,当了1100元钱,沮丧地回到了出租屋。宋丽发现她气色不对,问:“怎么啦?”

    他靠在墙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没借到钱吗,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呀。”宋丽心疼地说。

    李海把钱扔到床上,说:“我把小蓉的项链卖掉了。”

    “啊?”宋丽很是惊讶,回过神来,安慰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想太多了,啊,等我们有钱了,我买一条还给她。”

    李海闭着眼睛,睫毛湿润了。

    宋丽看了很心疼,一把抱住他,也开始抽泣,她为他轻轻擦拭泪水,抚摸他的脸,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哭了起来。

    回想起快乐的往事,回想起不寻常的坎坷路,李海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失声痛哭起来。

    两位小女孩都为他受尽了凌辱,居然还过着睡不安吃不饱的日子,他不知该恨谁,该向谁倾诉。

    他想家了,家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年迈的爷爷,他们那么慈祥,那么辛劳,那么关爱地呵护他。强烈的思乡情加上对未来不可预测的恐惧已满满地堆积在心头,他想摆脱这一切,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去过清贫安宁的日子。

    俩人都有了心事。

    兰姐打来电话,说是有位外来的老板想找个能做家务的伴侣,出的价格不高,叫宋丽去见一面。

    宋丽匆匆出门,坐车来到红城湖,到了发廊门外,从半开的门下钻了进去,看到一位中年人正与兰姐聊天。

    兰姐介绍:“来来来,这位是许老板,搞建筑的,介绍你认识一下。”

    宋丽腼腆地坐下,有点紧张,担心对方看不上。

    许老板把兰姐叫到厨房商量,说:“很好,看她很不错的,你跟她谈谈价钱,一个月五千块钱看行不行。”

    “五千?”兰姐说:“太少了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在发廊上班,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两万块。”

    “那,八千吧,另外给你两千元介绍费。我那里不同,就我一个人吃饭,还会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家务活不多,不辛苦,也没风险,多多少少还有礼物送给她的。”

    兰姐说:“也许她不会答应,先帮你问问吧。”

    兰姐把宋丽拉到一边,把情况告诉了她,没想到,宋丽说:“好吧,就八千元算了,不过,要先付八千元,我家里在盖房子,不够钱了。”

    兰姐传话给了厨房里的许老板,许老板犹豫了,担心被骗。兰姐说:“你放心,我很了解她的为人,她是很讲信誉的,这点,我可以担保。”

    许老板听兰姐这样一说,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付了八千元,叫她现在一起去工地看看。

    宋丽说:“我还没准备好,我等下坐的士车来好吗?”

    许老板说:“也行,我等你。”写了个酒楼的地址给她,叫她等下过去共进晚餐。

    见他对自己如此信任,宋丽很高兴,送走许老板,她马上拦了辆的士车,赶到了机场东路的出租屋。

    宋丽把钱交给李海,李海很是不舍,说:“你去了,我怎么办?”

    “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的。”宋丽说。

    “要是他不让你回来呢,要是他发现了呢?”他问。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因为,你才是我的心上人,只要有你在,其他都不重要,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所有,其他都可以放弃。”她盯着他的眼睛,饱含深情,李海很感动。

    他俩抱在了一起,忘记了人间冷暖、世事纷争,仿佛这世界只有两人在呼吸。

    宋丽简单打扮了一下,什么也没拿,只带了三十元钱,吻别李海,坐车离去。

    在与许老板相处的日子里,宋丽感觉很幸福。在她眼里,许老板是一位:勤劳、善良、低调、且富有同情心的有钱人,宋丽有心事,无论怎样遮掩,他总能看出来,且嘘寒问暖,很是体贴。

    自离开家乡,从未被人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过,感觉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只要他出去的时间超过了半天,就会牵挂着他。

    她常暗地反问自己:“该死,怎么老是牵挂着他呢,难道,爱上他了?”

    许老板每次回来,总会给她惊喜,如:带来了好吃的;送给她一条项链;说要带她逛街买衣服……若实在太忙,也会给个小小的拥抱,说许多表扬的话给她听。

    确实,宋丽自小家境贫寒,养成了爱做家务的好习惯,不管多凌乱,她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整理得干干净净,有条有序,且,她天生一副富家千金的娇小模样,带出去,客人无不夸奖。

    宋丽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若他能离婚……”每想到这些,她总会自责:“我还有海哥呢,怎能这样想啊!还有,他的家庭、他的孩子、他的女人……”

    渐渐,她习惯了他的生活,同时,也对李海的堕落越来越难以理解。

    她偷偷“回去”几次,每次,李海都在赌博,几乎每次见面,他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要钱,总是说输了,这使她渐渐失去了耐心,时不时嘲讽几句:“就算开银行,也养不起你这样的人!”

    李海语气也越来越冷:“你可以走啊,我不留你,你以为你了不起呀!”

    宋丽每次离开,总是满腹的委屈。在许老板的家,常一个人偷偷流泪。

    一次,她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许老板回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也无法忍耐,大哭起来。宋丽不计后果了,将自己与李海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原以为,许老板听了会把她赶回去,却不料,许老板不但没那样做,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说:“别哭,我们一起想办法,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呜呜呜呜,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赌博,他,他还吸毒,我,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与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你不会幸福的。”许老板说。

    “我知道,可是,我爱他,我真的,真的好爱他呀,呜呜呜呜……”

    “爱是要有理由的,能告诉我,你爱他什么?”许老板严肃地问。

    “呜呜呜,我,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呜呜呜呜,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他,没有理由,没有,没有,呜呜呜……”宋丽摇头哭着。

    “初时,你爱他,是因为被他的某个优点迷惑了,可是,人生的路那么漫长,你将来会有家庭,还有孩子,那简单的优点是远远不够支撑一个家的,它不能承载你们的未来。如果一个大男人,仅表面有一个吸引女孩的小小的优点,如何能立业,怎能出人头地,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将来找户好人家、嫁个比较好的男人是轻而易举的事,这点,你要相信自己,你有这样好的条件。”

    “我也明白,可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常骂自己,骂自己是傻瓜,我好像没救了,我该怎么办呀,帮帮我,我,我不想这样过了,真的不想啊,我舍不得他,他是我今生最爱的男孩。”宋丽激动得瑟瑟发抖。

    “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就怕你不配合。”

    “只要你不伤他的人,怎样我都听你的。”她坚定地说。

    “好,正好我明天有空,你约他到秦江酒店,我和他谈谈。”许老板说。

    “你和他谈?你没喝酒吧,我说的他都不听,他会听你的?”宋丽眼里噙着泪花,忍俊不禁地盯着他。

    “成年人经历多,见识广,懂孩子们的心思,让我试一试吧,说不定,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你想怎么谈啊?”宋丽很好奇。

    “很好谈的,但你要配合我,就说想和他分手,回去找男朋友结婚,他会答应的。”

    “要是他不答应呢?”

    “那你就不和他联系了。不然,这样下去,会毁了你一辈子。”许老板认真地说。

    “哦,那,就试试看吧,我相信你。”

    宋丽回去了一趟,找到了李海,好说歹说,李海终于答应赴约。

    李海来到了秦江酒店。

    看到满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还有许老板热情的笑脸,李海拘谨不安,满脸胀得通红,宋丽坐在两人中间玩着筷子,气氛甚是尴尬。

    还是许老板老道,首先打破了僵局,说:“来来来,我们边喝酒边谈。”

    这酒怎么喝?李海心里很不是滋味,能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他假装很随意,把笑容挂在脸上,拿捏着酒杯,说:“我不会喝酒,你多喝点吧。”

    “行,那我就多喝点,你随意!”许老板笑容可掬,试图改变这气氛。

    宋丽为李海夹了一大块烧鹅,李海没吃,点燃一支香烟,动不动就抽一口烟。

    “其实,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许老板说话了:“我们都想把宋丽留下来,可是我发现,这段时间,她很痛苦,哭过很多回,有一次她买来安眠药,说是不想活了,幸好被我及时发现和制止。问她怎么回事,她一个劲地哭,不理我,后来,我跟她说,人生的路还有很长,这样离去,怎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桌下,宋丽踢了许老板一脚,心想:这该死的,真会编故事,自己什么时候买安眠药了?还把她父母都牵扯了进来。

    宋丽捧着杯,装作很痛苦的样子,时不时喝口热茶。

    李海望着他,认真地听着。许老板被踢了一脚,但还是笑容可掬地样子,说:“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所以,我与你的心情一样,想把她留下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呵呵,我没什么意见,你看怎么办吧。”李海想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办法必须有一个,不然,她真的会走的,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她什么话都跟我说了,这点,我比你更清楚。”许老板说。

    “那你说怎么办嘛,随你,我也想走了,她想怎样我都没意见。”李海说。

    “你走,你去哪里?”宋丽担忧地问。

    “这你别管,我都听出来了,你想和我分开,我不想打你骂你,毕竟你曾经还救过我,如果你真想走,我不阻止。不然这样下去,大家都过得不好,也许分开,我们都会过得好一些,我没什么意见。”李海收起了笑容。

    宋丽放下了筷子,开始抽泣。

    许老板用脚抵了她一下,也收起了笑容。

   “怎么分啊,你放她回去?”许老板问。

    “随她,跟你也行。如果跟你,你好好照顾她。”李海说。

    “那你对她有什么要求吗?”许老板问。

    “算了,我不为难她了,与我在一起,她没过一天好日子。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我没什么要求了。”李海说。

    宋丽把头伏在了桌子上,伤心地哭起来。

    许老板说:“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通情达理,从你的话里,我听出了你的真情与无奈,看来,宋丽没有看错你,只是,我也听说了,你整天赌博,还吸毒,你知道,对宋丽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吗?”

    “所以,我尊重她的选择。”李海说。

    “那你今后怎么办?”宋丽伤心哭着,问他。

    “我?这个你不用管了,我会离开这些吸毒的朋友,把毒戒掉,再找一份工作,没事的。”李海说。

    许老板两手抱胸,注视着他,开始沉默起来。

    “你手上还有多少钱,有路费吗,还要租房子,钱够吗?”宋丽担心地问。

    “你不用操心了,我还有点钱。”李海低着头说。

    “那,我找许老板先借五千元给你,多带点钱,这样安全些。”宋丽说。

    “随你。”李海面无表情。

    许老板打开包,数了一叠钱,交给宋丽,说:“八千吧,多带些钱不是坏事。”

    宋丽把钱塞到了李海手中,李海抓着钞票起身要走。

    宋丽马上起身,被许老板拉住。就这样,宋丽看着李海出了门,消失在窗外的人群中。

    宋丽一身发软,伏在桌上,恸哭起来。

    李海来到了红尘湖,找到了小蓉。小蓉背对着他,生气地看着墙上的镜子。

    “这次,我不是来要钱的,我,再也不会为难你了。”李海说。

    小蓉没答话。

    “我知道你恨我,我就要走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李海说。

    为了李海,小蓉付出了太多,且被他伤透了心,此刻,虽心有所念,仍故作无动于衷。

    李海拿出五千元钱放在她面前,她如从梦中惊醒,噙着泪花问:“你想干什么?!”

    “你别管我,照顾好自己吧,我打工去。”

    “你哪里来的这些钱?”小蓉问。

    “这个你别管,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我的那些过错,给你带来了许多伤痛,都忘记吧。”

    小蓉欲言又止。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想太多,保重!”他转身,出了门。

    小蓉赶紧起身,抓起钱就追,可是,李海已坐上了的士车,很快,消失在前方的街道中。

    这事来得太突然,小蓉还没理清头绪,她两手抓紧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

    阁楼上睡觉的一位小姐惊醒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穿着睡衣跑下来。

    这位小姐惊讶不已,问她:“怎么啦,小蓉,你怎么啦?”

    小蓉一把抱住她,绝望地失声恸哭起来。

    李海把几位好朋友请到出租屋里吃饭,说是离开前,要好好喝一杯。

    大家拼命地喝酒,喝醉了,李海提议,今天,还要痛痛快快地享受(吸毒)一回。

    几位朋友在房间内赌博。有人打电话,叫来了毒品。

    李海付了钱,拿着毒品,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卫生间,独自坐在地上,胡乱地打开包装,用注射器吸入,拉起左手的袖子,一针扎进了手臂。

    这一次,李海注射毒品的剂量,是平时的六倍。本来是六人分着用的,他全部注进了自己的身体。对于吸毒者来说,如果免疫力已严重降低,一次注射这么多剂量的毒品,等于在“自杀”。

    他摇摆地走了出来,很快,李海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许多星星,看到了夜空中的气球和披着彩带的飞机,还有花前月下的美女们……

    他站在一架飘着彩带的飞机上,向美女们招手致意,突然,小蓉和宋丽手拉着手,笑盈盈地走来,她俩异口同声地喊:“海哥——海哥——”

    李海哈哈地笑了,喊道:“你们先玩吧,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这时,李海已走出了出租房,面向红尘湖,“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摔,李海再没有站起来,他在幻觉中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此刻,红尘湖一片宁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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