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路的哈达
作者：盐巴

“通往天路的哈达”是一首歌，阿木古楞唱的，歌唱通往西藏的路，很好听。

驾车疾驰在通往云南的高速公路上，这首曾穿透我灵魂的歌曲，在耳际高亢回响。

可是，后来的见闻，使得听这歌的感觉，褪却了质朴美丽的颜色，令人忧思和遐想。

由“京港澳”转上“沪昆”高速，路边高大的长颈鹿雕塑，以及护坡墙上的壁画，憨态可掬的石骆驼，分外抢眼。

初时，一路奇特独到的风景，美不胜收。

天微亮，车进入云南境内。一只白色的动物尸体，横躺在公路中间，再行至不远处，一条黑色的流浪狗，瘦骨嶙峋，在路边踉跄移动。

山间的早晨，空气依然那么清鲜，可呼吸起来，渐感异味，因为，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在高速公路的“紧急救援通道”上，有残疾人在清捡垃圾，有流浪女（疑是精神病人）在行走，有老农背筐前行——这里可是国家高速公路啊，车如箭梭，前冲后刺，险象环生。

高速公路本已全程封闭，他们是怎么上来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假如没有这条路，或者上不来，他们会走哪里，命运将会怎样？

耳边再度响起那沁人心脾的音乐：“那是一条通往天路的哈达啊耶……”哦，是的，这里，恍若隔世。

没听说哪个民主国家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最弱势的人群，冒着生命的危险，因无路可走，行走在最危险的高速公路上，这，是怎样凄凉！

最惊讶的，最想要说的，还不是这些。

天色渐渐明朗，云遮雾绕，山峦叠障，几度引离视线，分散我的思绪。

我很惊讶，前面，居然走来一群幼小的孩子。从山涧峡谷的地理环境来看，他们至少穿越了三座山峰，已走过了十多里路，还没算爬过的羊肠小道。

再前面，又来了几个，前面还有，看上去都是小学生，个个穿着土旧，脸色蜡黄，面无表情。这时，我想起了向外国学生的援助，想起了在“KTV”高歌的官员，想起了在特别护理房的“领导”，想起了许多闪耀的词汇：“希望工程”、“义务教育”、“花朵”、“炎黄子孙”、“中国人”……

边开车，边想着：这是一群怎样可怜的孩子！他们生活在怎样的社会，他们是否相信共产主义，他们是否担心“车祸”死亡，他们是否了解外国留学生享有的超国民待遇，他们是否希望长大以后也成为专制的一员……

返程时，最牵挂的，还是那一群群冒险走上高速公路的孩子。遗憾的是，夜幕降临，百鸟归家，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不经意看了看山脚下黑旧的矮棚房，也许那些孩子们，正在里面写作业吧？

返程，开了十几个小时，天亮了，下高速公路吃早餐，又见到了极不想见的事：一列车队风驰而过，最前头是开道的警车，随后是几辆豪华轿车，还有两辆崭新的豪华巴士。
我询问收费站工作人员，这么威风，是什么大人物，要办什么事情？答：副省长来这里搞检查。
真是难为了这里的地方政府，小路边，一条不起眼的臭水沟，也派来了很多人，正在清理阵年杂物。

多么鲜明的对比啊：副省长来检查，动用长长的车队，一路警灯闪耀。孩子们去读书，不得已翻爬高速路的护栏，一路胆战心惊。

耳际又响起那首歌，竟是那般空旷，梦一样的凄凉：“当我生命开始的那一刻，我仰望着遥远的天际，日夜呼唤千年的期盼，不想有遗憾融化这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