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曲

盐巴

见爸爸拉二胡，拉的是悲歌，我就知道，他今天心情很好，哪怕乐韵极度悲伤，手一松，乍然停下，像刚抽完一口好烟，他会舒心地露出笑意。

台湾有部电视连续剧《星星知我心》，当年看了很感动，现在想来，那老人拉二胡的情节不真实。

我观察到，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老人才有激情和心思拉出悲伤的调子，可那电视剧里的老人，却常在悲伤的时候拉得撕心裂肺，凄厉动人。

不知是否因为性格不同，或者因为海峡两岸文化差异——悲伤的时候，《星星知我心》里的老人拉出了凄清的悲曲。

我回忆，自己弹吉他时，也弹悲伤的曲调，但选择的时间，基本选在心情放松的时刻。

我再回忆，歌厅里，嘻嘻哈哈开心进来的，唱迟志强的《铁窗泪》，真的像哭，我很感动。有一位，唱起来，让我想到：此刻若拔蛀牙，也不用注射麻药了。

多数人在悲伤的时候，喜欢安静，要理清头绪，自清苦潮，让悲伤随着泪水慢慢流逝，怎能做到专心致志地玩乐器和唱悲歌呢？

由此，我想到：中国人协助朝鲜打韩国（只能这么说），死亡太多中国人，人们唱的多是欢乐的歌，这点，我很不理解，直到毛泽东的儿子被炸死，才少了些许欢乐。

后来，大跃进时期，饿死了许多人（不敢说数字），不觉痛，大唱东方红，高呼万岁，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

后来，文化大革命，许多知识分子（不敢说数字）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人们歌唱的，还是欢乐的歌。

记得有一次葬礼，孝子主动上台，要唱悲戏，说是要献给这个那个以及所有人，表演开始了，九转回肠处似要断片，凄厉接片时气荡云霄，差点儿打破了我之前的所有推断，直到唱完，他满足地笑起来，环顾四周，又谦虚地说：“我好久没唱了，唱得不好，不好，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证明他的悲痛不是真的，若真悲痛，就不会如此大笑。

为何有人在本该悲伤时不悲伤，有人却在不悲伤时奏悲曲呢？

我以为，在不悲伤时奏悲曲还算正常，但，在本该悲伤时唱欢乐的歌，或假装哀痛还附以高难度的表演，那就很不正常了。艺术可以微调，但，人性不可扭曲，不然，红社会处处都有血色，却，不见了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