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 誉

盐巴

朋友家为亡人举办葬礼，我去上祭。

在灵堂里，刚坐好，就听到有人叫：“李总李总~”，声音很是夸张，我不知来了一位什么样的老总，回头看了看，这一看，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被高声叫唤的“李总”，是位抬棺材的人，俗称“金刚师傅”。我很好奇——为何金刚师傅被称为“老总”了？

中国大陆曾经历了许多轰轰烈烈野蛮凶残的运动，基层百姓若是一无所有还擅于拍马屁还会逢场作戏，就可以参与整人。

于是，太多一无所有的百姓开始学着拍马屁与逢场作戏，久了，就练就了一身娴熟的技能。

于是，穷苦的老百姓不务实了，甚至与务实为敌，尽管都知道都在作假，只要不整自己，明天还能哈哈大笑还可以继续落井下石就行。所以，主张务实的人成为了另类，腥风血雨，受害者多是有知识有智慧有经验有能力且主张务实的人。

有些愚昧无知百姓，也有受委屈的时候，明明西北风改成西南风了，却还在赞美西北风，于是，马屁拍得再响、戏演得再好，那也是敌人，整他没商量。曾经看到一个笑话：女子被打，哭着说你也喜欢你老公，我也喜欢你老公，为什么打我呀？——似乎同理，但，要看谁更有荣誉、谁落在了谁手里。

建国后的历史告诉我们：只要站在穷人一边，被整死的概率不大。现时代，虽然相对安静了一点儿，但，都知道，河还是那条河，水还那一方水，谁都无法预料不久的将来是否还会洪水滔天。所以，只要人多，只要有荣誉，只要被多数穷苦老百姓认可了，就等于是安全靠岸了，大家都高兴，都表现出同流同派同族同宗的样子，天天喊你“老总老总”，那又何妨？

大家的思维跟着潮流转，不论是与不是，说啥喊啥都行，大家自我解嘲自娱自乐互相恭维互相接纳，很是满足。

若身处同一个群族一样穷困潦倒，不喜欢这一套还非要特立独行，那么，你得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时刻直面令人郁郁寡欢的世界，还要庆幸自己命大。

他们常说：人是抬起来的，你不抬举我，我为什么要抬举你呢，面子是相互给的，你不给我面子，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呢？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这独特的中国大陆的习俗很正常了，堪称一种新潮的文化，很有特色。

酒桌上，也是“江总”“吴总”“周总”的，谁都唤谁是老总，为啥？为的是给你荣誉让你骄傲，让你觉得身边有朋友都是一类人。

曾经的运动，每天都给穷苦的百姓戴上荣誉的光环，对于百姓，荣誉是稀罕之物，所以，百姓如获至宝，愿意为此出生入死。到了今天，骗子的荣誉之源似已枯竭，掘地三尺也不见一滴儿，反有被羞辱之感，于是，百姓自己开发、彼此恭维，尽可能给对方多一些荣誉，反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大家一起享用，于是，都有了面子。

那个葬礼，“李总”应声而来，被叫去把死人从冰棺里抬出来。我看到：“李总”忙得不亦乐乎。

若说中国大陆人多数都这样，也许有人不服气，我还是先看看那个葬礼吧：

后来又出现了几位穿制服的“老总”——他们相互也就是这么叫的，这几位是干嘛的？——吹号的。

以前，他们穿的是黄制服，一穿上，很像警察。后来，警察改了制服的颜色，他们也改了制服的颜色，穿的都是黑制服，一穿上，很威武，做正事儿的时候，哀乐响起，都很严肃。

我见过许多穿制服的真警察，很敬畏他们，总担心以后找他们办事儿会不会公正，后来反思——我脑子出了问题，人家凭什么要为我公正办事儿呢，我不会拍马屁，甚至，恭维都像是嘲笑。

觉得这些“老总”——在葬礼上穿制服的人，个个都很随和很低调，他们算是在为人民服务吧，办事很是认真，当然，也会拿到应得的酬金。

恭维有多种方式，还有许多人是被称为老板的。我注意到：有的派出所所长被称为老板；有的学校校长被称为老板；有的村书记被称为了老板……似是大势所趋，潮流兴。

于是就很公平了，大陆人几乎都有了面子，都很幸福也很骄傲，或许，这也是许多穷苦人民爱国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