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食肉糜

袁腾飞是一位在中国知名度很高的历史学老师，口才极好，他戏称自己：“我就是个说书的”。袁老师最有名的视频作品之一就是“腾飞五千年”，据说有数百集，上百个小时，深得受众喜爱。然而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看他的视频要付钱。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囊中比较羞涩，从来没有给他付过钱，对不起了。前不久他自己给自己打广告，把一些精彩片段免费发送到YouTube上，我趁机看了几段，其中有关西晋王朝的一段视频引起了我的兴趣，导致了本文的产生。下面这一段话引自袁腾飞的视频：

图1：袁腾飞的相片

公元290年，54岁的西晋皇帝司马炎去世，儿子司马衷继位，这就是晋惠帝，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白痴天子。他有一句名言，“何不食肉糜”。有一年闹灾荒，灾情非常严重，饿死了许多老百姓。司马衷闻讯后非常不解，问老百姓为什么饿死了，答曰老百姓没饭吃，就饿死了。司马衷听后若有所思，沉默许久，问道：“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是：老百姓没有米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图2：晋惠帝司马衷的画像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少年时候就听人们说过“何不食肉糜”这句话，不过我一直误以为这句话是明朝末代崇祯皇帝说的，而且当时听说，后面还有一小段话，记得那大意是：

在本皇帝的领导下，国家经济形势一派大好，老百姓全都生活得很富足，你竟然敢说老百姓饿死了，这一定是造谣污蔑，来人呀，把他推出去斩了。

图3：崇祯皇帝朱由检的画像

记得还听人们议论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崇祯皇帝说真话了，直到……，直到1644年李自成率军攻占紫禁城，用铁和血给他讲述了底层社会的真相。这次看了袁腾飞的视频之后，才得知“何不食肉糜”这句话出自两千年前的晋朝，而非四百年前的明朝。呜呼！悠悠历史长河！“何不食肉糜”这句话虽然不是崇祯说的，但作为封建君王，崇祯皇帝与晋惠帝司马衷乃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皇帝统治阶层生活得花天酒地、荒淫无度，根本就不知道底层人民群众的生活疾苦状况，造成了中国历时两千多年无数的人间悲剧。如果仅仅是古代皇帝不了解民情，那也就算了，法律不审判历史。然而，与这些皇帝们相比较，21世纪今日的权贵阶级们又如何呢，他们知道民情吗？

我在海外生活多年，我周围的华人圈好象是一个缩小版的中国，各种阶层的人物应有尽有，让我大开眼界。在芝加哥，有一位共产党高级官员的儿子Y同学，他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有一次我们大家在一起聊天，谈起了1958年至1962年期间中国饿死了两千多万人，Y同学听后满脸怒容并作震惊状，他说：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呢？你看看，你没有饿死，我也没有饿死，今天在一起聊天的我们大家都没有饿死，我周围的朋友圈无一人饿死，我也从未听说过饿死人的事情，这说明饿死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在毛主席和共产党的领导下，那时的中国正在超英赶美，东风压倒西风，国家繁荣富强，人民丰衣足食，……。

随后，Y同学又列举出了一些1958年大跃进时代的宣传故事，竭力证明着他的论述。当时就有几位朋友大惑不解，提出疑问：“既然中国这么富足，共产党领导得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在1981年时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离开中国，移居美国，还要加入美国籍？”面对这样的置疑，Y同学却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它了。

1958年的中国有六亿人口，饿死了两千多万人，约占人口总数的3%多一些。可以肯定地说，饿死的人全都是中国最底层的贫苦人民大众，当然，皇族统治阶级一个人都没有饿死，并且从来没有挨过饿，从来没有受过苦，从来没有见过饿死的人，也没有听说过饿死人的事情。Y同学的家庭那时住在专供高级干部享受的深宫大院里，养尊处优、饱食终日，无论底层人民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中国的这些贵族阶级们永远都过着富足和幸福的生活，永远都享受着特权，永远都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疾苦状况。不过，权贵阶层里也有一些人了解民情，并敢斗胆向皇帝陈述事实，例如彭德怀，当然，他的下场是引来杀身之祸，最后与“推出去斩了”无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那个时期社会生活的写照。饿死了两千多万人，这么大的事情，皇宫贵族里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和不相信，真让人觉得无言可以作答。中国的老百姓也真可怜，真好统治，即便饿死都默不作声，也难怪如今的Y同学们至今都拒不承认有老百姓被饿死了的事实。

Y同学仅仅是共产党高级干部的子女，他本人并不是掌握中国实权的人。那么，在21世纪20年代的今日，实际掌握大权的皇帝们的情况又如何呢？他们了解民情吗？“何不食肉糜”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吗？我自1982年离开中国，年代久了，有人说我对中国的今日事情不太了解，那么就来说一说大家都在津津乐道的那个虚拟的罗刹国吧。话说遥远的地方有个罗刹国，皇帝家姓包，包皇帝这个人刚愎自用，深信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皇帝，在他的领导下，罗刹国已经“厉害了我的国”了，所有人民都生活得很富足和幸福。然而，2020年5月28日，罗刹国全国两会的闭幕当天举行了一场例行的记者会，罗刹国的宰相在记者会上提到了一个事实：

……我国人均年收入3万元人民币，但是有6亿人每个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1000元在一个中等城市可能租房都困难，现在又碰到疫情，很多人都因此失业了。

包皇帝闻讯后龙颜大怒，他不相信自己的宰相说的话，他不相信自己统治下的老百姓里还存在有穷人。2021年2月25日，包皇帝亲自主持召开了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他在会上向全世界自豪而又庄严地宣布：

图4：包皇帝的漫画图

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努力，……，我们如期完成了新时代脱贫攻坚目标任务，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经过8年持续奋斗，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区域性整体贫困得到解决，完成了消除绝对贫困的艰巨任务，创造了又一个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

罗刹国已经全面脱离了贫困，所有人都很富足了，包皇帝很高兴，肉糜很美味，豪言壮语直冲云霄，然而，应该怎样面对和解释他自己的宰相面对公众所讲述的那个事实呢？众所周知，2023年10月27日，年仅68岁的宰相突然“心脏病急性发作，抢救无效”，暴病身亡。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说罗刹国目前还存在有穷人这句话了，或许，直到……。

晋惠帝司马衷，崇祯皇帝，包皇帝，三个人的时间跨度高达1800年，却都在高喊“何不食肉糜”，这句著名的皇帝圣言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才算个完呢？呜呼！悠悠历史长河！

谢谢袁腾飞老师的免费“腾飞五千年”视频，让我增添了历史知识，我虽然没有给他付钱，但在此为他做个广告，也算是我间接支付的一点点感谢费吧。我观赏的视频是袁腾飞“腾飞五千年”中的一小段，名字是“两晋南北朝02，丑人多作怪”，链接是：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u0Qk9Vr7_g。
(张又普初稿于2024年6月20日)

本文附有四份插图，还有简体字和正体字两种版本，如果想要图文并茂的pdf版，请电邮"wahaha_us@yahoo.com"。

网友反馈：
对那位Y同学“食肉糜”的执念，我是不屑的：
原信阳地区专员张树藩在《信阳事件：一个沉痛的历史教训》中写道：“信阳五里店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将其四五岁的弟弟杀死煮了吃了。因为父母都饿死了，只剩下这两个孩子。女孩饿得不行，就吃弟弟。这个案子送到我这里我很难办。法办吧，是生活所逼。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把这个小女孩抓起来了。我的想法是，不抓起来也是饿死，不如让她进派出所，还有口吃的。”
据安徽亳县农业银行离休干部、中共党员王体忠回忆：1960年春，他家乡五马公社泥店西南王楼村，有不少农民因饥饿而吃人肉。为制止这种情况蔓延，大队下决心抓典型示众。该村王某的前妻某氏，多次吃人肉。有一次刚把煮熟的人肉捞到盆里，被干部查获，把人和人肉一起送到大会场里，立即召开群众大会对她进行批斗。参加大会的人闻到香喷喷的人肉，想吃又不敢吃。有个大胆的人说一声“我尝尝”，伸手拿了一块人肉大口吞食，接着众人一哄而上，你抢我夺，乱成一团，转眼间一盆人肉抢得精光。王体忠的妻子也抢了一块，当时吃了感觉很香。批斗大会无法开下去，只好宣布散会，不了了之。
封锁消息、禁止饥民向外求救
中共信阳地委让邮局扣了12000多封向外求助的信，有一个党支部23个党员饿死了20个，剩下3个党员给河南省委写了一封血书，请求省委救救农民。这封信也被省委秘书长扣压，并下令查处。为了防止饥民外出走漏消息，各县县城四门持枪守卫，公路要道设岗把关，汽车站由警察把守，长途汽车要求党员队长驾驶。各公社派民兵在村头设卡，如发现有人外出，就夺走随身携带的东西，甚至剥下衣服，进行拷打。外流社员一律称作“流窜犯”，强行收容关押劳改。信阳市设立了数百个收容站，先后共堵截外流人员19万人，被强制收容后又不给饭吃，饥饿、拷打和虐待，使各收容站人员大量死亡。
光山县白雀公社杨砦大队，组织10名基干民兵拦截逃荒群众。从1959年11月到1960年春节，共殴打来往社员40多人，其中打死12人，剥掉了195人的衣服。潢川县设立收容所67处，把外逃者抓到里面后审讯、搜查、毒打、强制劳动，不给饭吃。共收容外逃人员9330人，在收容所里毒打致死、致残2195人。防止外人知道挨饿，群众饿得走不动，连个拐棍也不让拄，要装成没有挨饥的样子。

资料链接：
袁腾飞：https://zh.wikipedia.org/zh-hans/袁腾飞
彭德怀：https://baike.baidu.com/item/彭德怀/116102?fr=aladd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