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泰海市人民检察院大院。成达和茜雪从第一辆车上下来。黄绢和小闲从第二辆车上下来。四个人都提着皮包，走入检察院大楼。

　　林丹放下电话，走向窗口。从窗口可以看到成达他们正在进入大楼。

　　林丹对坐在沙发上的温静和另一名男检察官说，“他们来了。”

　　不一会儿，成达一行乘电梯到了，林丹将成达等人迎进会客室，成达跟温静他们握手，成达又介绍了黄娟院长。宾客在一张长方桌前相对而坐。

　　温静指着男检察官说：“这是我们东莱市人民检察院反渎职侦查局的杜局长。”

　　杜局长朝各位点头，自我介绍：“杜光。”

　　成达也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同事，然后对黄绢说：“先让黄绢院长介绍一下情况吧。”

　　黄绢不愧是做院长的，很快进入角色。她摊开自己的档案材料，像平时汇报工作一样开始介绍情况。

　　“各位领导，我是泰海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十年前是特护病房的护士长。十年前我们医院收治了一个七十多岁的病人，这个病人的名字很有特色，叫江火。江水的江，火光的火，所以我印象深刻。他是部队系统的关系送进来的，医疗费都由一个部队下属的公司全额拨付。这个人因为呛水患了心肌炎，加上有其他慢性病，住进高干病房。”

　　杜局长很关切地问：“这个人入院的时候身体是什么状况？身上有没有什么外伤？”

　　黄绢非常肯定地说“他神志清醒，能自由活动，不需要特服，所以我们一个班只安排了一名值班护士负责照料。绝对没有任何外伤。按道理说这种病不太需要住院，但他是部队的背景，又是老干部，所以我们也就收了。您知道，我们医院系统，这种情况是常态。”

　　杜局长进一步问：“江火的病情什么时候开始恶化？为什么半年后会死亡呢？”

　　黄绢沉思了一下，道：“这也是我们一直困惑的地方。因为这个病人只住了两个多月就完全康复，出院了。时间应该是2006年六月下旬。再回来的时候是四个月之后了，也就是2006年十月份，深度昏迷，心跳虚弱，名字也换成了蒋霍。入院2天就去世了。”

　　温静补充问道：“他致死的病因是什么？贵院有没有进行会诊？”

　　黄绢看了看手里的资料，道：“根据原始治疗记录，死者死于心肌衰竭。我们这里保存了所有的治疗资料。”

　　温静再问：“心肌衰竭的原因是什么？”

　　黄绢翻了翻资料，道：“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不洁的食物，引起心肌炎复发，加上耽误了医治，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所以还没来得及会诊做手术，就死去了。尸体被东莱市公安部门拉走做尸检了。”

　　杜局长跟着问：“我看过法院的尸检报告。尸检的结果是死者之死跟六个月前的呛水有关，你们医院对这个结果有什么看法？”

　　黄绢肯定地说：“我们认为，即使有关系，也是弱相关。因为呛水虽然引起过心肌炎，但心肌炎已经痊愈了。再次发病跟食用不洁食物有强相关关系。”

　　温静从法律逻辑方面询问：“如何能确定原来的江火就是后来的蒋霍？”

　　黄绢：“病理特征完全一致，连身份证号都是一个人。只有名字不同，送病人的人解释，因为是部队的人，出于保密才用了谐音。我们医院有留存的备忘录，当事人有签字。”

　　杜局长伸出手来跟黄院长道谢：“谢谢您黄院长，这个案子可能涉及刑事问题，因此我们需要对所有接触这个案子的医生、护士、护工都进行核实。”

　　黄绢站起来，表示：“没问题，我们全力配合！”

　　                                                   二

　　泰海市人民医院。走廊。

　　两个穿白衣服医生边走边谈论检察院来医院调查的事。

　　高个子医生说：“检察院的人刚才问蒋霍的事，就是十年前使用假名占用高干病房的那个人。据说牵涉一件人命案，当年你是主治医生，院长让我叫你去。估计要调查你呢。

　　主治医生摇头叹道：“那个老头来过两次，第一次使用的是假名，估计是为了冒用高干病房。第二次送来的时候已经病危，我这个主治医师不过是名义上的。他是心力衰竭而死，怎么又扯上人命官司了？”

　　高个子医生：“你有所不知，蒋霍死后被公安拉走做了尸检，东莱法院判了一个少年犯死刑，理由就是这个少年杀了蒋霍。事过十年，现在这个案子又翻出来了，检察院来查这件事！”

　　主治医生很惊讶：“还有这事，这个孩子真倒霉！”

　　两人进了院长室。

　　杜光和温静跟蒋霍的主枝医生交谈，做笔录。他说的跟黄绢院长能够互相印证。

　　走访了医生，杜光还觉得不踏实，又和温静在黄绢医生陪同下，走进冒着寒气的太平间。

　　医院工作人员把太平间的看守老头叫过来。

　　黄绢介绍说：“这是老崔，十年前是他处理的蒋霍的尸体。”

　　杜光介绍了要询问的情况，老人家居然记得很清楚。

　　老崔指着13号冰柜，说：“东莱的那个老蒋就在这个柜子里呆了一夜，第二天被公安的人拉走了。”老崔还把原始登记记录给杜光看。

　　温静有些好奇：“老人家，你咋对一个十年前的死人记忆这么清楚？”

　　老崔笑了笑，道：“我也是东莱人，跟老蒋熟悉。老蒋住院的时候，经常来找我下棋。13号不吉利，很多人不愿意用，但老蒋说他当过兵，杀过人，经历过生死的人，不忌讳。他说，等他死了，就放13号冰柜。后来他真死在我们医院了。我也就把他放进了13号冰柜。”

　　杜光和温静互相对视了一下，事情似乎水落石出了。

　                                     　三

　　成达老远就看见一栋漂亮的现代写字楼建筑。上面国徽高悬。院子中国旗飘扬。

　　在建筑的正门，挂着东莱市人民检察院的牌子。

　　成达他们的车开进检察院大院。成达、茜雪、王缇英和托尼从车里出来。四人拾阶而上，进入大楼。来到东莱市人民检察院审判监督处办公室。

　　检察长、杜光局长和温静跟成达、托尼等人座谈。

　　检察长是个花白头发的老检察官，说话慢条斯理，字斟句酌。他说：“根据当事人的申诉，你们律师提交的情况反映以及媒体报道反映的情况，检察院进行了必要的调查，可以认定王托尼故意杀人案的事实是不存在的，死者蒋霍并非死于王托尼之手。本着有错必纠的方针，本院研究决定对此案依照审判监督程序提请省高院再审。同时，本院职务犯罪侦查局对在本案中有关司法人员徇私枉法问题进行侦查。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终于见到了成果，成达有些激动：“首先，我们律师业代表当事人家属对检察机关的努力表示衷心感谢。其次，我们对再审改判托尼无罪不太担心，但是对在这个案件中有关公安司法人员胆大妄为、制造冤案、假案的手段感到震惊，同时也对贵院启动渎职侦查程序抱有极大的期待。”

　　检察长微笑着看着成达：“也有担心，对吧？”

　　成达点头，其他人也都以忧虑、期待的眼神看着检察长。

　　检察长的脸色变得凝重，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像是下了决心：“实在说，我干司法三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案子。我们肩头的压力也是很大的。但是我们要相信时代在进步，法治在完善，践踏法治的司法败类必定会受到法律的惩罚！”

　　大家显然都被鼓舞了，所有人的表情——成达、茜雪、王缇英、托尼都露出期待和坚定。

　                                          　四

　　东莱市人民检察院关于王托尼故意杀人案抗诉审理在省高级人民法院举行。经过一周的审理，法庭做出宣判。托尼站在法庭上听取宣判。

　　法院宣布，由当事人王托尼申诉、东莱市人民检察院抗诉的王托尼故意杀人一案，省高级人民法院依照审判监督程序对本案进行了重新审理。审理查明，原审法院认定王托尼故意杀害蒋霍一案，事实不成立。原审认定事实错误，审判程序违法，适应法律不当，应予以纠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原审有罪判决及假释裁定；二、原审被告人王托尼无罪！

　　本判决是终审判决。

　　王托尼被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无罪之后，由成达代理向东莱市中级法院依法提出国家赔偿。

　　东莱市人民检察院对王托尼案涉嫌渎职犯罪的有关司法人员开始立案侦查。

　　王托尼终于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从省高院走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阳光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王托尼突然嚎啕大哭，坐在法院门口，怎么也不肯起来。

　　王缇英、成达、茜雪和小闲都纷纷来劝，没有任何作用。

　　王缇英抹着眼泪说：“这孩子憋了十年，肚子里有太多的冤屈，就让他哭出来吧。”

　　王缇英这话刚说完，托尼却不哭了，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小闲说：“小闲妹妹，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小闲：“什么事？”

　　“把害我的那个法官抓起来！”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检察官呀，我只是律师！”

　　“我不管。你说过的，你要帮我妹妹报仇！你还说过，只要你想考，你什么都能考上。我要你当检察官、法官，把那个害我的坏人抓起来，也关进监狱，关十年！”

　　“好！我答应你！”小闲用手握住托尼的手，托尼再加一只手，小闲也加上一只手，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成达和茜雪、王缇英都感动了。

成达说：“放心吧，像姜文平那样的腐败法官，我们的法律一定会对其严厉处罚的。他逃不了覆灭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