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个世纪的学校

犹太人的富裕家庭都会精心培养子女，使他们有教养。这些家庭让子女学习英语、法语，让他们精通音乐，让家庭教师教他们优雅的举止。他们渴望自己的子女至少有一人能够在名字前面拥有博士头衔。除了学习古典的希腊文和拉丁文，还要学几门活的语言，一门英语、法语、意大利语。他们的子女要上五年小学，八年中学，然后进入大学。那是一种百无聊赖的学习，不是为了生活而学习，而是为了学习而学习。这都是旧教育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我们真正感谢学校的幸福时刻，就是永远离开它的那一天。

上一世纪的孩子还没有发现，正在发育中的孩子是需要空气和活动的。

评论：全世界的学校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除了文革时期的中国学校，但中国的学校根本就学不到任何东西。初中毕业的孩子，基本上还是文盲。除非上过高中，根本不可能靠文字吃饭。

维也纳的咖啡馆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是世界各地咖啡馆所无法比肩的。它实际上是一种民主俱乐部，每个客人主要花上一小笔钱，就能在那里坐上几个小时，和人讨论问题，写作，玩纸牌，看信。更重要的，可以免费阅读无数报纸和杂志。

年轻人好像某种动物，对气候的变化有特殊的敏感。我的老师和大学尚未觉察之时，我们这代文化人便感觉到了。随着一个世纪的结束，某些艺术观点也告终结。即将开始的是一场革命，或者，至少也是价值观的改变。

在全世界的投稿中，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优秀的作品，语言高贵典雅，富有想象，内涵深厚，笔法潇洒，飘逸。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样的艺术，这样宽广的视野，这样深刻的认识，竟然出自一名中学生。在尚未经历生活之前，他就已经将生活看透了。

我们都竖起了耳朵，互相交换着惊讶甚至惊恐的眼神。他更加卓越而让人惊叹的是，对世界的知识，豪尔曼斯塔对世界的认识只能来自神秘的直觉，他的散文将丰富的知识，完善的艺术见解，宽广的眼界神奇地浓缩在十几页稿纸上，犹如一颗水晶，从内在深处发出光彩，既璀璨又深邃。

他的比喻一个连着一个，像手牵手一样自然流畅，他的论点那样突出鲜明，仿佛突兀地伫立在地平线尽头的幕布背景。在那次讲座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这种神秘气息。

评论：这是一段大学生活的描写。写了咖啡馆和一个天才人物。对豪尔曼斯塔的描写尤其传神。

每一个人在青春花季都有诗情。都会产生写诗的冲动。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心海表面泛起的涟漪。一个人如果没有锻炼过肌肉，以后还可以弥补，而智力的飞跃和心灵内在的理解力则不同，只有在精神成型的那关键几年得以实现，一个人只有早早地学会敞开自己的心灵，日后才能将整个世界装在心中。

民众们纷纷集会和游行，我们还在写诗和谈诗，根本不会担心地向前望一眼。直到几十年后，当我们头顶的房屋倒塌，我们才认识到，原来基础早已挖空，随着新世纪的到来，个人的自由也开始在欧洲消亡。

如果把魔鬼关在门外，它往往还会从烟灶或者后门溜进来。

评论：象牙塔里的青年对时代的风云变幻懵懂无知。这就注定了他们日后悲惨的命运。

富家女儿知书达理但等于一无所知。我的一位姨妈新婚之夜突然回到娘家，大吵大闹地宣称再也不要她嫁的那个下流胚子，那个男人简直是个疯子和混蛋，因为他想尽办法要脱光她的衣服。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摆脱这个人的病态纠缠。

当时的女孩本质上就像温室的花朵，没有经过任何风爽，一无所知。受过良好的教育却懵懂未开化。充满了好奇同时又满怀羞涩。既不自信又不实际。

当一个社会犯下违背自然的罪恶，一旦有人泄漏了他的秘密并将之昭然天下，它注定会以残忍的方式对付这些人，历史上向来如此。

欧洲的一些父亲雇来俊俏的丫头，任务是伺候少爷，教会他这些风月之事，他们觉得让儿子在自己家里做这些麻烦事，既在外表上保持了体面，又防止孩子落入哪个狡猾的女人之手。

市民社会的日历与大自然的日历根本不同，从自然的角度看，十六七岁就已经成年了，而对社会而言，只有获得社会地位的年轻人才算真正成熟，而在二十五六岁之前根本不可能。

评论：这段描写看来好笑，细细读来却令人心酸。一个社会虚伪到这种程度，出现问题是大概率事件。

当时社会的婚外性生活还是以嫖娼为主，卖淫业是资产阶级社会这座华丽建筑地下室的拱顶，在它上面，竖立这这个社会完美无缺的外墙，光彩夺目。

最早的妓女就像要塞守卫兵团，他们占据城里固定的几条街道，作为自己的大本营。这些地方一般是中世纪的刑场，麻风病地区或者墓地。几百年来，资产阶级一直避开这里居住。只有无业游民、屠夫、和其他一些受歧视的社会底层的人才会在这里栖身。当局在这里开辟了几条巷子作为皮肉生意的市场。二十世纪，这些地方就像日本的吉园街和开罗的鲜鱼市场。青楼一幢挨着一幢，两百个或者五百个妇女一个又一个坐在平房的床前，招揽着生意。她们身份低贱，分成日班和夜班，昼夜工作。

在那里，有一间用假冒奢侈品装饰成的所谓沙龙，一群姑娘聚在一起，有的身着贵妇长礼服，有的干脆只穿着睡衣，有个钢琴师负责弄出点音乐，客人们在里面喝酒、跳舞、聊天，然后成双成对地偷偷溜进卧室。在某些比较高级的享有国际盛誉的妓院，尤其在巴黎和米兰，涉世不深的人往往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被领进了某人的私宅，遇见了一群脾气乖张、傲慢的贵妇人。

那个道德伪善的时代，年轻人的生活比御用文人在小说和戏剧里描写的要戏剧性得多，同时也紧张、压抑得多。就像在学校和家里一样。他们在性爱方面没有得到任何自由和幸福。

评论：卖淫业是一项古老的职业。古今中外都没有可能消灭。虽然在很多国家是不合法的生意，但是人性所需，就有市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社会出现了繁荣娼盛的局面，就是对前三十年政府严厉禁止的反抗和报复。

“我们一会缺酒，一会缺酒杯。”我们这代人，能够同时拥有这两种东西是很少见的。

自从妇女可以行为自由以来，她们变得更加美丽了。她们昂首挺胸，眼睛明亮，言谈不再做作，新一代的青年除了对自己的良心负责，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每日的行动。他们摆脱了老师、家长和亲戚的监督，获得了一种自信心，他们热情蓬勃，充满朝气漫不经心，无忧无虑。他们享受着自己的青春。

评论：这是自由所带来的社会进步。在美国，因为有充分的性自由，卖淫嫖娼根本就不成气候。特别是教会的存在，净化了社会风气，这使得卖淫业在很多情况下只出现在非基督徒社会。